——是韩铄!
陈令容和皇后认出来者,皆是花容失色。
他突然出现在此,那便意味着季川的复出,陈令容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人的身影,可等所有身着锦衣卫服饰的人全部走出暗处,她的目光仍旧一无所获。
来者只有韩铄一人。
“走!”陈令容朝着座上的皇后大喝。
御花园中的护卫禁军有一半已经折在了若溟手下,再正面对上人中精锐的锦衣卫无异于以卵击石。
要硬撑到援军来,怕是他们的尸骨都已经凉了。
陈令容慌忙往来路跑去,前头一名宫女也同样拔腿逃跑。
忽然,一支箭矢破风而来,直直钉入那宫女的喉咙,她面色惨白,死前满脸惊恐地望着前方,直挺挺地栽到下去。
陈令容大惊失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如若她刚才再往前几步,那现在被一箭索命的就会是她了。
陈令容抬眼望去,韩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中长弓再度举起,一派蓄势待发之势。
韩铄将弓拉满,又一支长箭如流星飞速离弦,眨眼间便近在咫尺。
陈令容双腿如灌铅一般动作艰难,手臂颤抖地撑住地面,恐惧震慑住全身,怎么也爬不起来。
“咚”!
箭矢在钉入陈令容要害的前一秒陡然被异物弹开,偏离了轨道插进旁边的泥泞中。
陈令容忙不迭地挣扎起身,继续往后奔逃。
韩铄神色一暗,朝着左边掷出石子之人的方向看去,宫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眼疾手快的高手?
妘不见踢开两具锦衣卫的尸体,眸色沉静地看向他。
“在下还是头一次见识,长公主殿下竟有此等本事。”韩铄摩拳擦掌,看着她的目光微变,有几分不似从前的陌生。
“少废话。”妘不见不欲多言,纵身逼近。
此人的目的在皇后党,但可见他执着对陈令容动手,是并不知她已与“赵酩”生嫌,正巧能够利用这一点,让他转移注意。
虽然陈令容和皇后已经对他们下手,但眼下“赵酩”离京,主掌大局的明面上依旧是她们,今日绝不能在此出事。
韩铄迎面接下妘不见一剑,嗡鸣一声如长锥重重钉入所有人的耳中,刺痛感令不少素质平平者捂耳呻吟。
妘不见和韩铄各自往后退开几步,皆是平稳落地。
“你根本不是长公主,你是何人?”韩铄眯起眼。
妘不见不答,又扫起长风,势如破竹袭向韩铄。
不远处,江粟一个过肩摔将前来拦路的锦衣卫干翻在地,若溟则抽扇协助,把三三两两的追兵吹飞出几丈。
就算暂时得了祝渝的灵力减缓神禁,他所剩无几的力量仍然不能撑过太久,眼下那些锦衣卫如狗皮膏药难缠,愣是凭他们两人想要脱身也得费好些功夫。
明面上他们只是身份无足轻重的侍卫,但方才一直潜伏于侧,坐观虎斗的锦衣卫看见由陈令容掀起的闹剧,自然也对二者引起了注意,尚未摸清底细,断然不能放走!
又一名狗皮膏药缠了上来,若溟侧身躲过刀光剑影,弯腰将腿一扫,直将人放倒在地。
若溟拖着半身伤口往小道深处隐去,刚一抬脚险些摔了一跤,回头一看,竟是那锦衣卫趴在地上死死拽住了他后脚。
他陡然从腰间抽出利刃,二话不说便朝若溟刺去。
“啊!!!”
没等若溟反应,那锦衣卫竟连着整只持刀的手都被利落截断,血液迸溅,场面惨绝人寰。
正在和韩铄打斗的妘不见居然还能抽出精力回防若溟,一柄不知何时到了妘不见手上的匕首,被她毫无犹豫地飞掷而出,精准无误地砍断了锦衣卫的手腕。
她甚至没多往此处看一眼,转身便又投入战局,与韩铄交手之间,竟是不怎么费力便占据了上风。
若溟之前对妘不见的武艺知之甚少,如今一见幡然发觉自己与她之间真是如隔天堑,如若他尚在灵力未消、武力鼎盛之时,或许还能有资格站在她的对立面,可如今物是人非,他也只能徒留感叹。
江粟在后方道:“你先走,我断后!”
若溟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妘不见侧目看见若溟顺利离开,终于暗自松了口气,专心应对韩铄。
“让开!你到底是赵酩什么人?!”韩铄喝道。
“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妘不见置若罔闻,眼底寒光一凛,直直挡在他面前。
“一群逆臣贼子,做梦!”话音落下,刀光相交。
座上的皇后被侍卫簇拥其中,场面一度混乱,她几乎被团团围住,宫女们早早逃得无影无踪,她无人搀扶,一副常年坐卧起居都要人贴身伺候的身子是个巨大的累赘,根本跑不出去。
“救命,快来人救命啊!”危急时刻,她只能无力地向四周求救。
眼看着陈令容早已丢下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往后宫深处逃走,心下既悔恨又愤懑。
突然,一名锦衣卫竟神出鬼没地穿过众多侍卫,直取要害地冲到她面前,寒光刺眼至极,手起刀落,任谁都没有在一团混乱的场面中反应过来。
皇后硬生生吃下一刀,利刃深入颈侧,牢牢卡在肩骨中,痛得令人几欲窒息。
“咳……咳咳……”她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半具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往一侧倾倒。
她望着血雾弥漫的天空,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锦衣卫的死灰复燃。
“住手!”妘不见神色突变,果断弃下韩铄奔向皇后。
奈何韩铄可不是桩善茬,他立刻飞身上前拖住她。
妘不见不得不转身回防,她斜挥裁云,重重将他的长刀打飞至半空,紧接着抬脚踢向他下盘。
韩铄飞快退后几个身位,伸手接住落下的长刀,躲过她接连的攻势,倏然伸手擒住她的胳膊。
妘不见反应极快,一扭手腕如鱼般挣脱开去,再接上一肘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她来不及多等,迅速掠向皇后,那锦衣卫被其他侍卫拖住,迟迟没能再砍下第二刀。
妘不见散开众人,径直抓向皇后的衣领。
忽然,一股疾风由远及近,快到她来不及转身去分辨那是何物,还未触及眼前人的一瞬,便先她一步而至。
只此一瞬,生死已决。
妘不见陡然瞪大双眼,鲜血四溅,染了她白净的脸庞。
皇后死不瞑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来来往往的身影仿佛都在一瞬间远去、模糊、最终化作虚无。
一柄长箭没入她的喉中,不偏不倚地贯穿要害!
妘不见回过头,只见韩铄缓缓放下长弓,嘴角噙笑,抬手道:“撤!”
一声令下,所有纠缠混战的锦衣卫立刻收手,丝毫不恋战地往回撤退,可见训练有素。
妘不见侧目,看准那个方才冲上前来的锦衣卫,伸手扔出裁云,骤然刺入他后心,修长剑身穿透,大股浓血溢出,渗透衣襟。
对此,韩铄无足轻重地往她身上瞟了一眼,随即闪身消失在了梅林深处。
妘不见扶住皇后的遗体,她眯起眼,伸手擦去脸上余污。
另一边,若溟踉跄着出了皇城。
——先找家医馆吧。
若溟低头看向手臂上的伤口,血止住了大半,却仍旧不断地渗出点滴,他轻轻动了动胳膊,痛得不禁到抽一口凉气。
若溟闭了闭眼,调整了一翻紊乱的气息。
半边的衣袖已然被浸透,冷风一吹,锥心刺骨地疼,他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走到街上,一身黑色的侍卫服并不引人注目。
“公子这是怎么了?”但仍旧不免有过路的姑娘因为他的脸而刻意驻足。
若溟抬头看向她,是个陌生的面孔,身着绿色罗裙,眉目清秀,手中正挎着篮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啊,怎么伤成这样?我带你去医馆吧。”她瞥见若溟手上的血迹,大吃一惊,上前就去搀扶。
“多谢姑娘。”若溟气若游丝,没有推辞,此时能有好心人扶上一扶,实在是雪中送炭、求之不得。
绿罗裙架着他的胳膊就往这条街上唯一一家医馆赶去,她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若溟的脸上。
她头一次觉得肤白如雪这个词可以放在一个男人身上,若不是他此刻形容狼狈,就这副精致的五官,哪怕随意地笑一笑,也能与日月争辉。
若溟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不明所以地回看她一眼,两人的距离极近,绿罗裙刹那便红了脸颊,慌乱地偏过头去。
“公,公子扶稳些,就,就快到了。”绿罗裙说话都打了磕巴,脑中晕晕。
“……”若溟只觉得一阵头疼。
两人在一家名为“回春医馆”的店前停下,绿罗裙放下他,连忙掀帘进去喊人。
若溟靠在墙边,正想着不知妘不见现在如何。
过路的一道身影倏然停在了他面前。
若溟觉得熟悉,抬头看去。
“妘公子?”
“阿白?”
若溟与方白几乎一齐问出声来。
方白一身青衫,身后背了一筐沉甸甸的东西,似是刚买了一堆东西回来。
他适才远远看见了若溟的身影,不敢确定,就半信半疑地走了过来,谁料真就赌对了。但凑近一看,若溟的伤口却比其人更加夺目。
“您,您这是怎么回事?”方白慌忙放下箩筐,上前查看。
“当差时遇上刺客伤的。”若溟回得轻描淡写。
方白满眼疼惜,只见医馆里头又出来两个面相和善老实的伙计,将若溟一左一右地扶了进去。
方白担忧地一同跟了上去。
白须老者从药柜后转出,袖口沾着褐黄的药渍,他上前挽起若溟衣袖,露出狰狞伤口。
“啧啧……忍着些吧。”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
若溟向来习惯忍痛,这点倒是不在话下。
老者将伙计递来的酒泼上伤处,一旁的方白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却不闻若溟一声痛吟。
桑皮线穿过皮肉,像是被虫啃噬,刺痛感接连不断,若溟盯着老者动作,面不改色。
最后,换了卷绷带给他缠上,总算将狼藉处理干净。
若溟正想翻翻衣袖找点银两,就见那绿罗裙姑娘抢先一步将钱放在了柜台上,生怕晚一点就让若溟掏出钱来了。
“公子不必客气……”她含羞带怯地收回手,语气间带了些犹豫,“那个,我叫兰儿。”
“……”若溟属实没想到,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来趟医馆还能摊上朵桃花。
若溟还想推辞,却见老者直截了当地将银两收了过去,挥挥手示意几位自便。
方白瞧瞧兰儿,又瞧瞧若溟,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若溟翻找一阵,没在身上翻出子儿来,轻轻叹了口气:“兰儿姑娘,我怎能平白收姑娘家的钱财?只是今日没带银两,这钱我日后还你。”
兰儿闻言,有些失落道:“那……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妘。”若溟简略道。
“……”兰儿又偷偷瞟了几眼他这张难得一见的脸,见他这般态度,心知也只好作罢。
这时旁边的方白终于插上了话。
“妘公子,正巧遇上了,那不妨随我回去歇息一下?”
若溟想到宫中的变故尚未解决,正想婉拒,甫一回头,却见少年眼中罕有地坚定和严肃。
莫非有什么要事?
若溟随即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下来:“那便叨扰了。”
方白扶着若溟出了医馆,他的书肆离这条街不算远,拐过几个路口便至。
此地紧邻皇城,人流如织,白日里更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就算是个花枝招展的孔雀混入其中,想找出来那也得费点眼力。
故而若溟并不担心那群锦衣卫能在短短一时内找到他。
“妘公子,盛京不宜久留,不如随我一道出城吧。”方白压低了声音,生怕外人闻见一点风声。
若溟有些惊讶,警醒地看向他:“为何?”
方白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从抽屉的最里边取出一张字条,半遮半掩着送到若溟眼前。
“这是季川将军的字迹,你看。”方白道。
若溟瞳孔一定:“你确定吗?”
“绝不可能认错!”方白神色坚定,“我知道您也只是个在宫中当差的普通人,定然没能力应对这些变故,您与我有恩,我必须来告诉您,不如随我一起走,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回来也好。”
“那……季川现在在哪?”若溟身后冒出一层冷汗。
“字条中说他如今并不在盛京,但过不了几时便会回来,届时肯定会是场巨大的变故,只怕盛京城也会不安全。”方白眼中的担忧更盛。
方白明白季川这是笃定不了胜负,如果他败,赵酩定然会将一切斩草除根,谋反之罪一旦扣下,九族亲属都难逃一死,就算他已侥幸被逐出,若是顺藤摸瓜查下去,他的性命也会不保。
方白不知若溟在宫中的处境如何,但他知道这件事后必然会有轩然大波,谁都确保不了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了……”若溟的唇吻几乎都在颤抖。
他并不关心季川之后会不会回来与他们一争高下,闹得举国上下不得安宁。
现如今锦衣卫现身皇城,但皇帝却被囚禁,根本没有机会操控局面。
那么能够调动这群人的只有深得皇帝信任的季川,可季川又不在盛京……
若溟十指攥紧,莹蓝指环在其间硌出痕迹。
——他不在盛京,那么眼下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了。
若溟又猛然想起那册功德簿中被一笔带过的“圣物”。
思及此,他飞快地起身夺门而出。
不顾身后呼喊的方白,周遭的嘈杂传入耳中皆化作无声,脑中的思想仿佛瞬间被清空,只余下一个执着的念想。
——盛千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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