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池中的金鱼甩了一尾,想要跃上水面,都因这压抑气氛沉了底。
“还请太后息怒。”容嫔双膝跪地,头埋过肩,对在气头上的太后道,“妾身是太后塞给陛下的人,当初陛下要封柳春佳为皇后,妾身是作为立后条件,被陛下心不甘情不愿纳入后宫,陛下对妾身有所防备,妾身没得陛下一日宠幸……”
太后:“够了!你这是来向哀家诉苦了?”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诉说自己的处境,陛下独宠柳春佳一人,妾身也照太后所说,煮了羹汤、甜食等物,想去见陛下一面,可妾身每每去见陛下,都被拦在了门外,不得入内,太监说陛下忙于政务,任何人不得打扰。”
容嫔想要咬破唇,让血染上嘴唇得太后垂怜了,可那张唇是咬了又咬,都是咬不破,她就努力睁大眼,尽量不眨眼,好把眼眶弄得湿湿的,看上去可怜巴巴。
“太、太后,不急于这一时,柳春佳有喜了,定当是不能伺候陛下了,妾身的机会就来了,陛下的后宫只妾身与柳春佳两人,柳春佳身子不爽快,自然是妾身为陛下分忧了。”
太后对她并不是太信任。
“你要能使手段,早怀孕的人是你,不是她柳春佳!”
容嫔跪在地上不敢反驳,耳边是太后对她的指责,骂她不中用,骂她烂泥扶不上墙,容嫔看着冰冷的地砖发呆,直到太后趾高气扬离开,她仍旧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砖上,两个拳头一点点攥紧了。
凤栖宫。
柳春佳坐在床榻,上半身倚在床头,袁白孩手持一碗御膳房熬制的鸡汤,用勺子喂给柳春佳喝。
起先这碗鸡汤端来,袁白孩就要喂,柳春佳拒了一次,袁白孩还是执意要喂,称她现在怀了胎,害喜的厉害,不可伤身累着了,柳春佳犟不过他,无奈同意。
从小被人服侍长大的袁白孩,有一日端着鸡汤服侍别人了,笨手笨脚,没握好勺子,鸡汤从柳春佳的嘴角溢出,顺着脖子流走了。
袁白孩慌乱放下鸡汤去擦柳春佳的脖子。
一番狼狈后,两人扑哧相视一笑。
袁白孩在凤栖宫看望了柳春佳,就前去勤政殿处理公务了,柳春佳要他当一个好皇帝,为百姓谋福利做实事减赋税,好好守住这袁氏王朝,袁白孩听柳春佳的话,勤于政务,立志要做一个好皇帝。
袁白孩离开后,藏在暗处屏风后的罗太医,走了出来。
赶在袁白孩来找柳春佳前,罗太医正好来为柳春佳请脉,得出结果是喜脉不稳,随时都有滑胎的迹象,然后这时袁白孩来了凤栖宫,柳春佳收拾了坏心情,让罗太医藏起来。
这会儿袁白孩离开,罗太医就走了出来。
“你接着说,罗太医,你说本宫脉不稳,随时都有滑胎的迹象,那有什么法子可以保胎?”
“这个……”罗太医垂眸低头,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柳春佳:“罗太医,你尽管说,你与本宫都是老相识了,你对本宫有恩,你说出任何不好的话,本宫都不会怪罪你。”
思索再三,罗太医在柳春佳面前跪下,郑重说道:“皇后娘娘,现下并无保胎的法子,这是娘娘的身体原因,用药是无法调理的,微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娘娘是否曾落过胎?”
柳春佳一怔,脑里浮现出当初太后逼她喝下堕胎药的一幕。
好几个画面在柳春佳脑中闪过。
痛苦的回忆是噬心的毒药,柳春佳颦眉,闭上眼,不愿再想下去了,指尖缩紧攥成一团。
见柳春佳面带痛色,罗太医心中有了数。
“是。”柳春佳承认道。
她对罗太医没有保留,将当初被太后献给丘上恩,怀上丘上恩的孩子,太后给了她一碗堕胎药自我了结之事,讲给了罗太医听。
罗太医听后,心里不免伤感。
“正是那碗药里的有毒成分,导致娘娘体内的余毒残留,须等那些毒排尽方可怀孕,否则中途有喜,胎儿都会被余毒干扰,在腹中存活不了多久。”
柳春佳问道:“要多久余毒能排净?”
“至少五年。”
要五年。
即便柳春佳能等,袁白孩都等不了,也是现在怀孕有喜了,若是无孕,袁白孩会天天召她侍寝,她若拒绝,给出的理由是自己曾堕过胎,毒素未清,怀上了都会落胎,那袁白孩作何感想。
贵为一国皇后,曾被□□怀上别的男子的孩子,此男子还与太后有讲不清的关系。
这将袁白孩的颜面置于何处。
柳春佳虽然不想留在宫里,一开始也没想过当这个皇后,可现在她为了袁白孩留在宫里,还当了袁白孩的皇后,从主仆到夫妻,有些事是不能讲出口,作为秘密,要带进棺材坟墓里。
“娘娘。”
罗太医唤了一声,将柳春佳的思绪拉了回来。
柳春佳的手抵住额头,指尖微微发颤,“依罗太医之见,现下该如何处理是好?”
罗太医不敢用药,他可不敢背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待他自然流产即可。”
“眼下别无更好的法子了。”柳春佳无力睁开眼,眼带疲倦地说道,“罗太医你先回去,本宫想休息了。”
“是,微臣就先行告退,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罗太医告辞后,柳春佳神情恍惚,手撑上椅靠,缓缓站了起来,忽而脑袋发晕,脚如石重,她支撑不住发沉的身子,跌坐回了座位。
她的身侧是两排烛火,她面向门,在暗夜的照耀下,沉重地落下了头,一身寂寥的黑影被华丽的凤栖宫衬托成一抹惨淡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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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一夜所表现出来的忧伤,柳春佳在平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害喜的反应渐小,可她对外反着说,称害喜的反应加重,不宜见人。
她还是抱有希望,希望有奇迹发生,让罗太医调了安胎药,每日饭后按时饮下。
而再好的药,也救不回中毒已深的胎儿,罗太医每日为柳春佳请脉,情况没有好转。
罗太医忧心道:“胎儿活不到第三个月,还请娘娘有所准备。”
那是悬在柳春佳头上的一把刀,无形又无情的刽子手随时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她害怕、胆怯,无人诉说的痛苦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慢性毒药,每当袁白孩抚摸她尚未隆起的小腹,眼中闪烁,畅想着孩子诞生的愿景,她就多么希望孩子能足月出世。
在屋内闷久了,柳春佳的心情封闭不佳,好不容易趁夜从凤栖宫走出去,去御花园、池花塘等地转一转,散散心,纾解苦闷的心情,不巧就在流水小桥与太后相遇。
掉头走来不及,太后已经看见了柳春佳,柳春佳小步向前,缓缓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道:“多日不见,你消瘦了些。”
“是,多日的害喜令臣妾胃口不佳,故而饮食减少了。
太后将柳春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道:“今夜你有心情出来散步,想来你的的害喜反应,没前些日子那么强烈,身体也是好多了吧。”
柳春佳:“是,托太后娘娘的福,臣妾好多了。”
如今柳春佳的地位与往日不同,现在又怀有龙嗣,太后想起自己以前对柳春佳做出的种种,就想与她修复关系,把话说开,要她放下过去的旧事。
太后便提出邀约。
“此处离哀家的寝宫不远了,那你随哀家回寝宫,哀家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是,太后娘娘。”
见到太后的那一刻起,往日太后对自己犯下的罪孽,涌现在柳春佳的脑中。
第一桩罪是太后还是先帝贵妃时,丘贼一党杀入宫,她将袁白孩托付给自己,害得自己与袁白孩困于鹅冬苑好几年,导致她与爹娘阴阳两隔,此生无法相见。
第二桩罪是太后为了袁白孩在鹅冬苑吃得饱穿得暖,将自己献给丘上恩这个畜生,遭丘上恩奸污至有孕。
前两桩罪,柳春佳可以大发慈悲饶恕太后,人都是利己自私的动物,太后这样做,那都是为了袁白孩,可这第三桩罪,柳春佳做不到原谅。
太后逼她喝下堕胎药,致她流产,历经非人的折磨,也致她现在腹中的胎儿活不了。
太后为保护袁白孩机关算尽,到头来,柳春佳却是无能为力保护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目睹腹中胎儿不能平安入世。
“哀家宫里小厨房的孙厨郎做酸枣糕是一绝,你且跟着哀家回去,哀家让孙厨郎做盘酸枣糕给你尝尝,保能解得了你那严重的害喜,又能让你有胃口,食得下饭。”
“是,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小桥只容两人并行,太后走在前面说着话,按礼制,身为皇后的柳春佳需跟在太后身后,不能越过太后。
再走几步路,小桥就走尽了,就会走到平坦顺当的砖石路。
柳春佳深知,自己错过这个机会,要想再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就难了。
“太后娘娘,臣妾……”柳春佳脚步加速,快步上前。
假装脚下踩滑,一个溜步,人就往后仰去。
待太后回过头,只见柳春佳已从桥头摔了下去,落进水里溅出一个大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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