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内部，谢卿环感受到的依然是一种冰冷感。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空气中弥漫这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是电路烧焦后出于警告目的散发出的刺鼻气味，此时还混合着未曾消散的淡淡血腥，还有泄露能源发出的古怪味道。
视线所及，尽是破败与扭曲，原本规整的金属通道严重变形，不时有幽蓝色的电火花从断裂的管线中迸射出来，在弥漫的稀薄烟雾中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出墙壁上那些焦黑狰狞的战斗痕迹，以及一些凝固的、颜色发暗的可疑斑块。
脚下的地面倾斜近三十度，铺着一层厚厚的金属碎屑和不知名的粉末，谢卿环每艰难地挪动一步，都会引发窸窣声，在这死寂得可怕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本身的状态也糟糕透顶。
强行穿越时空壁垒的反噬远比预想中猛烈，丹田内的仙元几近枯竭，经脉剧痛。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废墟之中，感应越是清晰，他心中的焦灼与恐惧便越发炽盛。
他害怕自己拼尽一切，最终找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躯体，若真是如此，这一次在这个灵力稀薄的地方，他又该怎么离开这里，到哪里去找他的人呢？
这份忐忑让他愈发呼吸困难。
前方一道厚重的密封门严重变形，卡死在门框里，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门上的应急指示灯闪烁着红光。
必须过去。
谢卿环深吸一口令人不适的空气，将体内残存的力量汇聚于双臂，抵在冰冷的金属门上，肌肉绷紧，伤口被撕裂的痛楚让他眼前一阵发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门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艰难地向后移动了少许，摩擦溅起一簇火星。
他喘息片刻，艰难支起身体，无视身体的抗议，再次将手按在门上，榨取着经脉中最后一丝可调动的力量。
“给我……开！”
低吼声中，伴随着一声巨响，这道最后的障碍终于被他以蛮力强行推开！
谢卿环几乎是跟门一起摔出去的。
他顾不上观察周围，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明显意识全无的身影，他看不到对方的脸，却完全确定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将垂着的头用双手抬起，险些忘了呼吸。
眼前的人脸色惨白如纸，身上有几道狰狞的伤口，地板上大片早已凝固、呈现暗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谢卿环向来杀伐果断的手微微颤抖，他几乎听不到呼吸声，手下冰冷的脸颊温度让他心胆俱裂。
不、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绝不能这么死了……
他将体内那点微薄到可怜的仙元不顾一切地渡过去，却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分涟漪。
“……”这里的爱人并非仙体，无法接受仙元。
巨大的恐惧攥紧心脏，几乎将他碾碎。
谢卿环猛地直起身，眼中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强行催动丹田，枯竭的经脉瞬间爆开剧痛，丹田处如被寸寸碾碎，仙基似乎都在哀嚎震颤。
指尖艰难凝聚起一点微弱金光，涣散不定。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冷汗从额头流入眉间。
每一笔符文的勾勒，都抽干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与仙元，金色的光痕在空中缓慢成型，繁复的符文与周遭闪烁的电流、冰冷的金属墙壁形成诡异的对照。
“回春蕴灵，聚魄凝魂——启！”
他猛地将绘制完成的符文拍入男人心口。
金光骤然大盛，如温热的水流瞬间涌入对方体内，伤口处焦黑坏死组织脱落，新鲜肉芽以肉眼可见速度蠕动生长，血迹被淡淡金芒净化。
秦烽惨白的脸上极其缓慢、艰难的浮现一丝极淡的血色，原本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似乎也稍微有力了一点点。
“咳——！”
谢卿环身子一歪，猛地喷出一口心头血，溅落在地面。
来到这里后重塑的仙躯，重新恢复的发丝再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容颜虽依旧俊美，却透出一种油尽灯枯的灰败。
但他顾不上自己，眼睛死死盯着秦烽的反应，直到确认那丝生机被强行拽回，并未断绝，才虚脱般地晃了晃，全靠意志力支撑才未倒下。
还不够，此地危险，绝非久留之地。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机械关节转动的细微嗡鸣，正快速向这边逼近。
谢卿环瞳孔骤缩。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咬破指尖，仙人之血蕴含着非凡灵蕴，在此界法则下更显特殊。
他以血为媒，在地面急速刻画，一个小巧却极具隐匿效用的符文瞬间成型，光芒一闪，将两人所在角落笼罩，光线与气息微微扭曲。
就在他们将要与周围环境巧妙融为一体的时候，谢卿环的意识开始涣散，符文在地面渐渐褪去金光。
不好……
就在此时，一队全身覆盖暗黑金属盔甲、手持武器的士兵谨慎地出现在通道口。
他们行动迅捷，战术目镜闪烁着幽光，瞬间便控制住舱室各个方位。
然后，他们看到了血泊中的秦烽，以及……跪坐在旁、白发垂落、衣衫染血、陌生而诡异的谢卿环。
士兵们动作明显一滞，面面相觑，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理解——那诡异的能量反应，地面上还残留微光的血色图案，还有那个看起来虚弱不堪的白衣男子。
“……报告长官，已发现秦烽少将！”
为首士兵按下通讯器，声音压不住震惊，“生命信号微弱，现场有一名不明身份者，重复，一名不明身份者，穿着…非制式服装，现场检测到无法解释的高能量反应及未知符号……”
无数武器谨慎地抬起，精准锁定谢卿环。
谢卿环想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消失。
视野彻底暗下，听觉远去，最后映入模糊眼帘的，是秦烽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些指向自己的陌生武器。
……
意识像是从极深的海底缓慢上浮。
首先感知到的是一种奇特的包裹感，每一寸肌肤、每一道裂开的伤口都被某种柔和的能量轻柔抚慰。
秦烽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弧形的透明舱盖。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剂和能量液的气味，不太好闻。
不对劲。
他经历过不止一次重伤，最顶级的医疗舱能高效修复损伤，但过程总会伴随肌肉再生的酸麻和神经接驳的轻微刺痛。
可这一次苏醒后他的精神太过轻松，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治疗的副作用。
“您已苏醒，秦烽少将。”
电子女声在舱室内响起，是医疗智能，“生命体征已稳定至安全阈值，重伤修复已完成97.8%，检测到未知高等能量参与修复过程，该能量残留与修复有高度直接相关性，数据库无匹配项，后续请进行进一步检查。”
未知能量？
秦烽的眉头骤然锁紧，属于军人的警惕性瞬间压过了初醒的朦胧。
他离开医疗舱，找到他的个人设备，沉声开口，声音略带沙哑：“调取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战场记录，以及……我被发现地点的完整监控。”
“命令接收。”
眼前出现巨大的光屏，开始快速回放模糊晃动、夹杂着大量雪花的战斗影像。
爆炸的火光，崩裂的舰体，巨大的冲击……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狼藉的破碎舱室，他倒在血泊中，监视器上的生命监测信号微弱到几乎是一条直线。
然后，一个身影闯入了画面。
因能量干扰，记录影像极其模糊闪烁，只能勉强看清一个穿着古怪宽袍、白发散乱的身影，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避开了坠落的残骸，扑到他身边。
那人似乎极为痛苦，身体都在微颤，指尖亮起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晕，在空中急速划动。
那不像是科技造物能发出的光。
光纹成型的刹那，便没入他胸膛，紧接着，屏幕上那令人绝望的濒危警报，竟奇迹般地解除了。
画面到此中断，秦烽的眉头皱得更深。
新型治疗技术？外星科技？或者……更接近那些只在古老传说里出现的、被视为迷信的“异能”或“巫术”？
“目标B与您同时被发现于该舱室，已先于您37分钟苏醒。”
“对方是什么情况？”
“其生理结构近似人类，但体内检测到异常高浓度能量核心，读数异常，行为逻辑判定存在严重认知障碍可能性高达92%。”
认知障碍？
秦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重重疑云。
无论那是什么，对方救了他的命，这是事实。
但一个拥有未知强大力量、且可能神志不清的人，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不稳定因素，他查看了下属和对方的问话记录。
只问出了名字。
谢卿环……
作为指挥官，他必须亲自去确认情况。
……
纯白色的医疗观察室内，谢卿环静静坐在冰冷的金属床边。
他早已醒来，体内枯竭的仙元在缓慢自行回复，但速度远不如在修真界，这个世界的灵气驳杂稀薄，令他极为不适。
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房间，光滑的墙壁、发出柔和光晕的无火灯盏、还有手臂上连接着的透明细管……
一切都与他认知中的“医馆”大相径庭，但魂契的感应清晰无误地告诉他，秦烽就在附近，气息虽弱却已平稳，这让他稍稍安下了心。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无声滑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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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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