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挺拔,穿着笔挺的制服。
他的面容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锐利、深邃,带着审视与探究,正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是秦烽。
活的、呼吸平稳的、站在他面前的秦烽。
谢卿环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冲了过去,一把紧紧抓住秦烽的手腕,动作快得让门口随行的警卫瞬间抬起了武器,又被秦烽一个细微的手势制止。
谢卿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组织语言开口。
“你终于……你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
他的眼神炽热,带着不容错辨的深切情意,直直地撞入秦烽眼中。
秦烽猝不及防,被震得晃了下神。
心底最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似乎莫名悸动了一瞬,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掠过,快得抓不住痕迹。
但下一秒,医疗智能的诊断报告、那诡异的战场记录、这不合常理的一切,立刻将他的理性拉回。
他尽量温和地、但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微凉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是秦烽,联合国第七舰队指挥官。”
他开口,声音平稳冷静,带着属于军人的疏离与正式,“感谢你之前的救助,你还好吗?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谢卿环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又抬眼看向秦烽那双写满陌生和审视的眼睛。
他不认得自己了。
“我……”谢卿环张了张口,万千话语堵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道兴奋得有些失真的全息影像突然弹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影像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微乱、眼神灼热的女科学家。
“秦少将,你醒了太好了,快来看分析报告!”琳达博士的声音几乎在尖叫,“太不可思议了,目标B的细胞活性远超常人极限,还有那种未知能量反应,它更接近一种……生命本源能量?上帝,这颠覆了一切生物法则!”
她语速极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狂喜中:“还有更奇特的,我们监测到他大脑活动模式与我们完全不同,一直在持续释放一种无法解读的强烈信号,像是在不断尝试沟通或者……共鸣?这绝对是跨时代的发现!”
观察室内,三人三种心境。
谢卿环看着秦烽,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也似乎并不在意。
秦烽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一头白发,容颜绝世却疑似“神志不清”的救命恩人,理智与那丝莫名的悸动拉扯不休。
他必须做出处置决定。
而琳达博士的全息影像,则用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的眼神,死死盯着谢卿环。
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等待被解密的样本。
“博士。”
秦烽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同意你来基地之前,我们有言在先,你的工作内容……”
“抱歉!”
琳达道歉的速度非常之快,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将在外,基地都听你的,我闭嘴,我继续工作!”
她说着,全息影像已经消失,屋内迅速安静下来。
被当事人听到这样的狂热发言,秦烽有些尴尬:“抱歉,她……”
“无妨。”
……
客房的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将外界隔绝。
谢卿环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扫过这方狭小空间。
四壁是冷硬的金属与某种光滑异常的材料,一张固定的床榻,线条硬朗,不见锦被软枕,只有一层薄薄的银色垫褥。
没有玉案,没有香炉,没有悬挂山水卷轴的墙面,更没有萦绕的灵蕴之气,一切简洁到近乎寡淡,看不到什么生机和人气。
与他清修时云雾缭绕、灵植环抱的洞府,乃是云泥之别。
方才,秦烽领他至此,语速平稳地指点了几处:挥手即开的门户、触之即亮的灯盏、以及一处标注着奇异符号的狭小净室。
他言语简洁,公事公办,如同在布置一项战术任务。
谢卿环听不懂他口中的很多词,但竭力观察着他的动作,强作镇定地颔首,将一丝无措妥帖地敛于眼底。
他的仙识虽受压制,却仍能清晰感知到门外两侧站岗的人,以及头顶墙角那个黑色圆球里,隐隐投来的、被窥视的波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心下清明,却选择默然接受,只要暂时能留在秦烽近侧,这点桎梏,不算什么。
好奇心终究压过了陌生感。
他学着秦烽的样子,对着门的方向抬了抬手。
门扉无声滑开。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旋即明白过来,心下称奇:竟是感应机关术?
他复又抬手,门再关。
再抬,再开。
玩心忽起,一连试了数次,看着那金属门板开合,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趣意。
这些都被监控后的人看在眼里。
行至那洗手台前,他见秦烽此前一按便有水流出,便也依样画葫芦,一股水流猛地喷溅而出,凉意惊得他指尖一缩,水花沾湿了袖口。
他望着那兀自流淌的水柱,微微蹙眉:凝水阵法竟微缩至此?尚不及法诀随心。
还有那灯,指腹轻触,便满室生辉,亮如白昼。
摄取雷电之光存于这小小琉璃之中?
他仰头,心中暗忖:此界匠人,倒也有些巧思。
他低头,瞥见身上的衣裳。
质地挺括,却僵硬陌生,更有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萦绕不去,似是某种烈性药液,企图掩盖一切不属于此间的气息。
于他而言,这味道难闻,是一种很糟糕的熏染。
谢卿环微微蹙眉,抬手,指尖于身前极快极轻地勾勒一道微不可见的符文,灵光微闪,如萤火一现,旋即湮灭。
清尘符。
那恼人的药水味瞬间被清理一空,连带着细微尘埃也消散无踪,衣物变得洁净挺括。
只可惜,此间并无熏香。
他坐了一会儿,略觉口渴,行至那不断流出清水的龙头前,看了一眼,终是选择了不信任。
并起两指,微运灵力,空气中稀薄的水汽迅速汇聚于指尖,凝成一团鸽卵大小、剔透玲珑、微泛灵光的水球。
凝水符。
他低头,就着指尖将水球饮下,灵水清冽,稍稍润泽了干涩的喉间与枯竭的经脉。
秦烽看着接连传来的报告,目光沉静地落在光屏上那道身影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叩。
……
谢卿环还是寻了出去,门口的卫兵没有阻挡。
靠魂器残留的感应,他在一处能望见浩瀚星海的休息区域找到了秦烽。
秦烽正负手立于巨大的舷窗前,墨色眼眸倒映着窗外流淌的银河,侧脸线条在星辉下显得冷硬分明。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带着惯有的审度看向来人。
谢卿环在他身侧站定,许久之后,才偏头看向他。
一日间的种种陌生、惶惑皆沉淀于心底,此刻那双清冽的眼眸中,只余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与不易察觉的黯淡。
“我知你如今不信我。”
他开口,声音放得轻缓,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认真,试图用最简白的表达,“无妨,世事变迁,星移斗转,许是你真的忘了前尘,亦或……是我认错了人。”
他停顿了一下,长睫微颤,似在积蓄勇气,复又抬眼望定他:“我们……可否从头开始?暂且不论其他,先做……友人,可好?”
他回忆着方才所见两名士兵相遇时互执其手的动作,略有些笨拙地、缓缓地朝秦烽伸出手。
衣袖间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腕,悬于冷光之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
秦烽看着他。
看着他努力适应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努力表现得平静淡然。
一声古意盎然的“友人”,被他用这样一种郑重的、甚至带点恳求的语气说出来,竟让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软意。
理智仍在高效运转,提醒着他未知、风险、以及必要的监控与调查。
但……
他沉默片刻。
目光从对方微红的耳尖,落到那只坚定伸出的、微凉的手上,终是伸手,握了上去。
掌心相触的瞬间,温暖与微凉交织,某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战栗感顺着相贴的皮肤窜入,快得如同错觉。
秦烽神经一颤,这才想到什么。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比平日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我是秦烽,欢迎来到第七舰队。”
先稳住他,查清来历和能力是首要任务。
理性的声音在脑中重申,但另一个念头却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浮现出来,盘旋不去。
他这样子,努力学着做“朋友”的样子,有点……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将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发了一条讯息,询问之前给谢卿环做身体检查的人员。
【谢卿环是Omega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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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友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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