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A市某家超市。
“喂?有话快说,我等着去结账呢。”沈烬野耸着肩膀夹住电话,还在细细对比着两盒包装不同的曲奇饼干的配料表。
“大少爷,买包盐回来,家里盐罐要见底了——不准让我看到甜食,”叶尘奕在电话另一头说,“对了,另外问问小瑜能不能接受蛋糕上裱朵花……但建议他不要,因为亚伦裱得实在是太丑了。”
“奕哥,”另一头的亚伦一口中文说得流利,“我听得懂。”
“哈哈……抱歉,抱歉……”
“行,我知道了,”沈烬野说着干脆把两盒曲奇都扔进去了,又伸手把旁边企图偷偷将一罐糖果塞进购物车的楚淮瑜薅过来,手机塞他手上,顺手又把那罐糖果塞回货架。
“喏,奕哥跟你说话——求你了楚总,小楚哥,楚大王,真的不要再吃糖了,我姐他们看到真的会把我打成肉酱的。”
楚淮瑜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接过手机走到一边:“知道了。”
他捂住手机小声讲着电话,沈烬野多看了他的侧脸一眼,推着购物车到调味区拿了一包盐。
自从那一天起,兜兜转转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三年来他们的感情毫无进展,还是像平常那样一起吃饭,干什么也一起,图方便干脆就住到了一起,周末也会一起回老宅聚餐。
但这个住在一起不像同居,他们没有同床共枕过,虽然亲密无间,但有些地方也会分得很清,像两个关系好一点的室友。
不过这样沈烬野也很满足了,虽然这三年来楚淮瑜还是缩在那个壳子里,不过总归还是有变化的,他逐渐开始偶尔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不再是只有完美无缺的成熟稳重。
这些年来,楚淮瑜被汤汤水水养得也长了点肉,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不过他变得有点嗜甜,且难以自我控制,为他的身体健康着想,每日的摄糖量都被大家严格把控着。
“我说完了。”没一会,楚淮瑜走过来把手机还给他,目光在花花绿绿的糖果罐上停留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真不能吃,但这个曲奇可以,虽然没糖甜,但比没有强,”沈烬野指了指购物车,又叮嘱,“不过你要偷偷的啊,被发现我俩都完了。”
楚淮瑜的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掩饰太平:“嗯,一定藏好。”
很快结了帐,将东西搬到车上后他们又快速驱车回了老宅。
“就等着你俩的盐了,”他俩刚进到客厅叶尘奕就从厨房出来接过沈烬野手中的购物袋,“你嫂子都快把我叨死了。”
沈烬野伸手想拦:“哎,等会——”
叶尘奕伸手一掏就掏出了一大盒曲奇。
叶尘奕:“?”
他看了明显心虚的二人一眼,伸手又一掏——又是一大盒曲奇。
“没收了,今天你俩收拾厨房,再经发现小瑜洗一个月碗,大少爷扫一个月厕所。”叶尘奕毫无心理负担地连曲奇带盐一起带进了厨房。
二人面面相觑:“……”
“没事啊,你不是今天过生日?”见他透露出一丝低落,沈烬野顺嘴安慰了一句,“今天大概率能分到大块一点的蛋糕。”
楚淮瑜收起那转瞬即逝的失落,背着手走到沙发那边坐着:“没事,不吃也行。”
“你说行就行,”沈烬野在他旁边坐下,偷摸给他塞了一枚带着已经撕开包装的硬糖,是超市找零常给的那种,“但是吃不吃随你。”
楚总气定神闲地看了看周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将糖果叼进嘴里。
“我看见了哦。”刚给Quinn女士发完邮件的洛观星如幽灵般出现在旁边,给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楚淮瑜将嘴里的糖咬碎,嚼了嚼咽下,一脸淡然:“没有。”
“别紧张,我什么时候告发过你俩?”洛观星笑眯眯地将手机递过去,“喏,Quinn女士想跟咱合作的中西风结合款,已经敲定下来了。”
未散尽的甜味还残留在嘴里,楚淮瑜拍了拍他的肩:“做得不错,明年加薪。”
至于为什么只加薪不升职,因为洛观星已经成为首席设计师了,再升职得篡位了。
这么些年来大家都过得很好,沈烬野成熟稳重了不少,沈父颇为欣慰,现在他已经当上二把手了。
他每年还是会在楚淮瑜真正的生日那天邀请他去滑雪,但不是为了让他做选择,只是让他在那呆得无聊了就来找自己去玩,他真的很想在这天教会楚淮瑜滑雪。
叶尘奕和林然依然恩爱如初,也还是没打算要孩子,两人正计划着什么时候买一只小狗养着。
而亚伦为了洛观星打算定居国内,明年就能拿到绿卡了,苏晴的事业蒸蒸日上,每天都有参加不完的音乐会,感情上也谈过几个,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她表示三十五岁之前再找不到合适的就打算寡一辈子了。
“老板大气——话说苏晴姐什么时候回来?”洛观星在他们对面坐下。
“不知道啊,我姐回母校开讲座去了,怎么着也得快晚饭的时候……”
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到,沈烬野还没把剩下的话说完,苏晴已经提着大包小包进门了:“我回来了!”
她不由分说塞给楚淮瑜一个盒子:“来楚淮瑜,这是你导师让我转交给你的,他现在都快退休了,问我你怎么不回去看看他——明年开春我在学校有一个友情演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楚淮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了盒子。
是一枚母校的优秀毕业生胸章,上面的年份是他本该顺利毕业的那一年,刻的是他的名字,下面垫着一张卡片:
赠:爱徒楚淮瑜。
楚淮瑜愣愣地看着那枚胸章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胸章都在眼前出现了残影。
手伤之后他就直接退学了,只来得及在网络上跟导师说,之后他一直逃避钢琴,也不敢再回学校,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毕业典礼他觉得不合适也没去。
他一直觉得在导师眼里,他只是一个半途而废不成器的学生,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导师教的有天赋的学生多着呢,也不差自己这一个。
“其实毕业那天老头就想让我交给你,但想了想又收回去了,”苏晴收敛了笑,给他递了一张纸巾,“老头说了,他见过很多天才的陨落,但你是最可惜的,这么多年来他教出了很多现在赫赫有名的天才钢琴家,但在他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他明年夏天就退休了,就想在退休前再见见你。”
“楚淮瑜啊,我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我也没什么资格劝你,可是大家都在往前走,你能不能也稍微往前走走?”
“就当你是今天顺利毕业了,”楚淮瑜没有动,沈烬野取过那枚胸章给他别上,又替他整理衣领,“虽然慢慢来也没关系,但是楚淮瑜啊,你可以试着走出来看看,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挺美好的——别怕啊,至少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楚淮瑜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兀自地擦着眼角涌出来的泪。
他还是很害怕没有陆言瑾的世界,他不知道该怎么走,只能缩在保护壳里凭着习惯被驱动,但现在他很少有那种全世界孤立无援的恐慌了,他有很爱他的家人,还有很耐心的挚友。
他们都愿意等着自己,或许自己也确实应该试着走一走。
于是他点点头:“那明年开春,我们一起去看导师吧苏晴。”
苏晴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一把抱住楚淮瑜,脸声音都哽咽了:“那说定了,到时候不准临阵脱逃,不然我绑也得给你绑过去。”
“嗯,说定了。”楚淮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里带着一种久违的,下定了决心的轻松。
厨房里飘出来浓郁的饭菜香,躲着偷听的叶尘奕和林然一人端着一盘菜出来:“菜都上齐了,洗手准备吃饭了!”
今年的生日和往年的没什么不同,流程都是一样的,可能是见楚淮瑜有所改变,叶尘奕一高兴就特许了他一块大大块的蛋糕,亚伦贴心地把那朵裱得丑丑的花分给了寿星。
“……”
面对劳动人民殷切地目光,楚淮瑜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夸赞道:“嗯,非常美味。”
总之死活不对造型进行评价。
这对亚伦来说无异于鼓励,他大声说以后要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日蛋糕上都裱一朵花。
洛观星捂住了他的嘴:“好了亲爱的,你再这样苏晴姐要把你送上国际法庭了。”
所有人都哈哈地笑着,此情此景在这风花雪月里显得是那么的温暖。
吃过蛋糕后,楚淮瑜独自一个人走到阳台外吹了会风。
“怎么老喜欢出来挨冻?”沈烬野走到他旁边替他围上围巾,又将手搭在栏杆上,“明天去滑雪吗?”
“总在里面有点闷。”楚淮瑜说着,又摇了摇头。
意思是不去。
瞬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很默契地看着远处还亮着的路灯。
过了很久,可能也不久,沈烬野低声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嗯,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楚淮瑜思考了一会,往手心哈了两口热气:“我已经不年轻了。”
沈烬野没说话。
可楚淮瑜没停下,说得漫不经心:“沈烬野,你喜欢别人吧。”
沈烬野在感情上也不强求他什么,他知道楚淮瑜在感情上很难有突破,但此刻他的话又是那么的刺耳。
但情绪沈大少都没有外露,他只是偏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楚淮瑜的脸,半晌才喊了他一声:“楚淮瑜。”
楚淮瑜抬头看他。
“你很好看,”沈烬野低头替他将围巾理得整整齐齐,“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都很好看,三十一岁真的不老——我很喜欢你,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会喜欢你。”
他扶着楚淮瑜的肩膀,认真地思考过后注视着他:“我想,可能等你真的老了,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我也还是会喜欢你。”
“你对我来说太特别了,真的很特别,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忘记你,除了你我已经爱不上任何人了。”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只不过看起来很悲伤:“我觉得你喜不喜欢我真的没关系,但是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不要再说这种让我去喜欢别人的话了,好吗?”
当年熟悉的话语落入耳里,楚淮瑜看着他有些悲伤的眼睛几乎是忘记了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特别在哪里,也不知道沈烬野对他的执着到底源自于哪里,他的执着来源于被瑾哥治愈的创伤和深深的,毫无保留的爱,但他除了欺骗和等待什么也没给过沈烬野。
“你总是不偏心我,总是对我说难听的话,”沈烬野笑了笑,张开手臂,“好难过啊——现在可以抱一下了吗?”
楚淮瑜迟疑着,到底还是张开了手臂。
“我也不是非得喜欢你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心疼你,你总是一个人,”沈烬野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伸手揉揉他的头,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楚淮瑜,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啊?”
楚淮瑜没由来的很难过,心里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情绪不要命的往外钻,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我……”他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表情迷茫,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我不知道……”
“你别哭啊,没关系的,”沈烬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还是先伸手擦掉他的眼泪,“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会陪着你的,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的……”
坚定的话语传来,楚淮瑜突然没那么难过了。
*
“奕哥,你说我弟和你弟今晚过后感情上会有进展吗?”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偷偷摸摸躲在客厅偷看的苏晴忍不住问。
“我上哪知道去,”叶尘奕挤了挤旁边的洛观星和亚伦,搂紧了林然给她贡献最佳的观看视角,“不过都抱一块了,算这几年来最大的进展了吧。”
“感情这事是水到渠成的,至于哪天成……交给他们自己的时间吧。”
*
第二天一大早,楚淮瑜还是去了墓地,雪下的不是很大,他没有打伞。
这些年来其实他很少梦到陆言瑾了,对方永远在梦里看着他不说话,那眼神是那么温柔,又那么的依依不舍。
上一次梦到他是两个月前,同样的街景同样的雪天,楚淮瑜以为对方同样不会开口了,但透过风声,他听见了及轻的一句话。
他说我永远爱你,忘了我。
“哥,明年我就不来了。”
楚淮瑜蹲下,仔仔细细地将墓碑上的雪扫干净,又将那张写着至小钢琴家的卡片放在地上。
“但是不会忘掉你,至少在我漫长的余生里,我还是会很想很想你,你像上天赐予我的礼物一样出现,又救了我那么多次。”
簌簌细雪落下,他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底映出光芒。
最后,他的额头轻轻在墓碑上贴了贴,像以前很多次温存时那样。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从心脏产生的疼痛蔓延至整个身体,但,楚淮瑜一直停留在二十一岁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
*
“还等啊?”洛观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旁边的亚伦替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我又没让你陪着我等。”亭子里,沈烬野看着他没好气道。
“不止我和亚伦吧,”洛观星拽了拽外套边缘,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店,叶尘奕带着林然和苏晴赫然坐在卡座里朝这边张望。
“喏,我们都很想见证啊。”
沈烬野:“……滚啊。”
两对小情侣加他不打算结婚的姐来看他一个单身汉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洛观星想开口说什么,但一阵风过他猛打了两个喷嚏。
“亲爱的,我们先进店里吧,”亚伦扶住了洛观星,“不要着凉生病了。”
洛观星点点头,又转头对沈烬野道:“太冷了我真的撑不住了,沈总你自个先等着吧,等你好消息。”
说着和亚伦走进了店里。
身边的人空了,沈烬野才觉得轻松了些,同时他又惆怅了起来。
他觉得今天楚淮瑜也不会来了。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喜欢楚淮瑜的话,那沈烬野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目光总是克制不住地被他吸引,心脏和情绪也总会被他一丝丝细微的变化牵扯。
心疼他的过去,看不得他一个人,想走进他的世界做他的依靠。
可是这个人曾被很认真很热烈地爱过了,岁月的雕琢让他变得成熟,时间赋予了他年长者无与伦比的魅力,他站在高台上,会有很多人为了得到他的青睐而前仆后继。
自己的爱太微不足道了,再怎么热烈怎么汹涌也不会再打动他一丝一毫,除了时间优势和成为他的习惯,自己真的没有丝毫胜算了。
喜不喜欢什么的,没关系啊,真的没关系,自己喜欢他就好了,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呢。
他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还有很多很多个一年。
沈烬野又安慰自己。
可是楚淮瑜什么时候才会放下?什么时候才能多看自己一眼喜欢自己?哪怕只有一点,只有一点点也好。
他不在乎等多久,可是等了太久没有回应,时间和情绪一起累积了太多他也会难过的啊。
沈烬野抬头,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他还没眨两下,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一切的发生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了那个他一直在等着的人。
“沈烬野。”
冰天雪地里,楚淮瑜站在不远处,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眼睛弯弯的,那是沈烬野此生从来没见过的灿烂的笑。
什么风啊雪啊,全都比不上他。
“我们去滑雪吧。”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无法给出一个完美圆满的HE结局,但也舍不得完全BE,孩子们都过得太苦了
小楚说不来了不是忘记了,是要带着属于瑾哥的那一份真正地开始生活了,那份死亡真的把他困在过去的时间里太久了[摸头]
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所有不足全部致歉,真的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读者朋友[红心]
因为真的太难过了,也是私心,所以更的番外会是属于瑾哥的平行世界IF线,HE[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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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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