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古时期,修真界分为两道。
一道是以宗门和阁门组成的天道,一道是以魔族和鬼界组成的魔道。
天道与魔道势不两立。
千百年间,两道共存。
但那都是人间的事。只有飞升成仙,才会离开地面,去天上生活。
也就是为天庭效力。
从古至今,宗门子弟成功飞升成仙的屈指可数,有的宗门出一两位神仙便已了不起,宗主都会骄傲地在正殿挂上他们的画像,来客到访一眼便知这个宗门实力不容小觑。
俗话说,长脸。
乾灵宗原本算是上流宗门中的翘楚,那时家大业大,是山下修仙弟子们无人不向往的圣地。
几百年前乾灵宗、楚玉门、竹沥坊、雅物居,并称四大门。
乾灵宗代表五行各宗,修金系;楚玉门是乐修,顾名思义,人人手持一种乐器,以演奏的形式输出伤害;竹沥坊为药修最高学府,里面人才辈出,个个都是妙手回春的神医;雅物居是器修,为最常见的凭借各种武器出招制敌的宗门。
那是天道实力最鼎盛的时期。
四大门出四大杰,四大杰再同时飞升,成为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变故也是从这里开始发生的。
当时乾灵宗的宗主飞升没多久,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天庭封杀得无影无踪。一宗的脸面可谓是从天上掉落泥潭,再沉入深渊。论其身份,那可是宗主啊,怎么会连宗主都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一夜之间,各种流言蜚语涌向乾灵宗,长老们都快被不怀好意的碎语淹没了,千里传音阵直接被各门派打爆,平日里自诩名流之辈的声誉自然是一落千丈。
可长老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宗主是生是死,都是个问题。
从那之后,乾灵宗再无飞升弟子。这个宗门的气运像走到了头,先是宗主失踪,同年宗门发生内斗,数位长老离奇暴毙,长生殿莫名燃起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各种怪事层出不穷。
天道有个独立于众宗门和众阁门之外的阁门,名花夜阁。隶属于花夜阁的成员全是来人间兼职的神仙。他们大多本尊在天庭,化用了分身来此,专门处理人间的奇闻诡异事件。
乾灵宗的大变故惊动了花夜阁,阁主派人查了不到两天,便匆忙收队,对外统一调查结果无可奉告和说辞。
不言而喻,人们默认是上面在捂嘴。
事已至此,乾灵宗好像真的已无力回天。
一宗式微,一宗崛起。
四大门空缺的位置早就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常言道,世道风水轮流转。
一开始,乾灵宗退出四大门,但仍跻身上流之列,过了些年,乾灵宗全方面考核未达到上流标准,退出上流之列,沦落到中流之辈。
目睹过四杰飞升那个时代的百岁长老如今再听闻乾灵宗种种,只会摇头轻叹。
世事难料。
每一个修仙的人都知道。
有人飞升时,百鸟盘旋,彩霞映照,天光炸裂,地动山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属宗门会收到天庭下发的上古神鸟泪金卷轴。那是一种象征天命的吉祥神鸟,传说它有着七彩斑斓的白翅,头戴凤冠,流的泪是金色的。每当凡间有人飞升,便会感动泣下,两行金泪由负责飞升事宜的仙官织成卷轴。
这一年,神鸟出现在青云峰深林。
往往神鸟现身之地,便是暗示众人下一次飞升之地。
初秋。
忘崖山下。
千亩春雪桃盛开,此时从山顶俯视,入眼一片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粉色花海。花枝招展,盛开百态。朵朵美人,开得烂漫,各有性格,有的喜静,有的喜闹,有的羞怯,有的张扬。
深林处,一只上古神鸟伸展了两下翅膀,抖抖身上的灰尘,俯下洁白修长的脖颈,埋头小饮清澈的泉水。
很久前,乾灵宗有个笨蛋。
笨蛋叫池也。
曾经有一个六岁小孩被宗主夫人捡回家,夫人膝下无子,恰好缘分到此,便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孩视如己出,尽心养育。
等到小孩再大一点,可以接触小法术时,一测灵根,才发现非常平庸。
夫人却毫不在意。
尽管她不在意,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意。和他同辈的师兄们偶然得知了他资质平庸的消息,暗地里经常阴阳怪气的嚼他舌根。
小孩资质虽平庸,头脑却很灵活。
他知道这群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他本可以告诉师娘自己被欺负的事,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
因为他不想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
尽管“朋友们”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那只要讨好他们喜欢就好了吧?如果在这里不讨人嫌,大家都喜欢我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了。
……不会再被抛弃了?
所以他叫笨蛋。
小池也行动力很强,立马揽下那些脏活累活,比如洗衣服、扫地、整理内务、采药等等,妄想有一天师兄们可以正眼看自己。
久而久之,师兄们虽习惯了他献殷勤,却仍不把他放在眼里。那时年纪尚小的他不知道,修仙的地方只靠实力说话,有时人生根本不缺几个所谓的朋友。
那段时间夫人闭关修炼去了,对宗门内发生的事浑然不知。由于他从小营养不良,身体不好,又常做一些苦力活,终于有一天他倒下了。
他记得那天是师娘出关的日子。
他永远也忘不掉。
因为出关后的师娘一回宗门便得知了他的事,一怒之下罚那几位师兄抄写《雅正集》和《乾灵宗宗门宗规》上百遍,外加包揽乾灵宗全宗上下的卫生三天,还要给他道歉并要求得到他的原谅。
意识朦胧中,小池也躺在温软的床榻上,浑身发热,视线勉强集中窥见木质天花板的一角,师娘守在床旁叉腰训话,几句零星的字词钻进耳朵。
“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有多大能耐?是不是我离开太久你们皮子痒了连几斤几两都掂不清了?池也这孩子我带大的,你们都是我带大的,我怎么教你们的?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嗯?”
“这种事情没有下次,我只说一遍,违者滚出青云峰,永世不得踏足乾灵宗。”
两行清泪滑过脸庞,是温烫的。
沉沉的睡意席卷而来,他梦回儿时,苍茫大雪落在尘世间,他的父母音讯不明,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几块布安静的坐在街上。
他无处可去。
寒冷刺骨的冬日,他从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不抱生还希望了。大雪不歇,他抱紧自己,直到慢慢生出白雪好像有点温暖的错觉。
正是在那时,他闻到一阵好闻的脂粉香气,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一位白衣飘飘的仙人落到眼前,温柔地将他瘦小的身躯抱起。
……
很快,没睡多久他就被吵醒了。
木门被来势汹汹的人拍得嘎吱作响。
“你们不准进去!”
“滚开!别挡道!让那个扫把星出来说话!他害死了师娘,你让他还我们师娘!”
“就是啊!还我们师娘!如果不是他师娘也不会死!谁让他生病了?师娘不去拿药会出意外吗!”
“你们够了!师娘死了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更不是他的错!你们再这么胡闹我要去找宗主了!”
咯噔一下。
池也机械般地慢慢转过头,冰冷的月色撒在苍白的脸上,双目无神,他感觉紧绷着的什么东西突然断了。毫无征兆。
窗外下大雨了。
第二天,池也消失了。
神鸟所到之处会留下发光的圣洁羽毛。传说捡到羽毛的人会得到上天的好运眷顾。
六年后,十六岁的池也同往年一样来到这片土地——师娘的葬身之地。
明天是师娘的忌日。
他每次都提前一天来,只为了和那些人错开。
他将怀里的一捧羽毛全部轻置碑前,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埋入土中。
他不关心谁飞升了谁死了,谁成仙了谁入魔,
只要是好的,他都会悄悄带给师娘。
埋好后,池也的表情依旧很冷。
师娘,如果我要做一件注定无法得到原谅的事,你会怪我吗?
池也抬眸,当年羞涩稚嫩的面容已长开不少,出落得十分俊秀,他左眸眼底有两颗并列的痣,给这张小白脸平添了一丝妖孽之感。
池也望向深林里那只在饮水解渴的神鸟。
尽管他们隔了两片桃林,尽管凡人根本看不见神鸟,神鸟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喉咙滚动,又抖了抖两下翅膀。
天庭。
神武殿。
“裴…行之兄?”
“我没眼花吧!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诶哟,稀客啊。”
落地金砖碧玉砌成的辉煌殿堂,四周腾云缭绕,人潮川流不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衣着雍容华贵的神仙。
神仙们正忙着给仙帝打工。
今日值班负责飞升事宜的仙官是君舟。
前凛冬阁少阁主。
是裴行之老熟人了。
裴行之脸色不太好,应该谁被捅了一剑脸色都不太好,他勉强站起身,拍了两下衣服,随口问道:“没人知道吧?”
君舟冲他眨了眨眼:“没,给你匿了,只有下凡的神仙才能看到你飞升了。”
她所说的匿了是黑话,当有人不想自己飞升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时,她有权给本次飞升设个界限,顺手的事,只有在场的神仙才知道。
既然飞升时旁人都不知晓,自然所属宗门也不会收到上古神鸟泪金卷轴。
裴行之点点头。
“卷轴还在我这儿,小鸟一哭流了太多泪,今天事忙完就顺手写了。我最喜欢写你俩名字了,好听又好写,“君舟发自内心感叹,“这玩意儿乾灵宗不会收到,讲真的,你回去可以攒攒飞升卷轴,应该有一墙吧?”
君舟说的小鸟自然指的是上古神鸟。
她桌案旁边就站了一只幼年神鸟,闻言,对她不满的小小叫了一声。
本乃堂堂神鸟被你叫成小鸟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了,小鸟?鸟鸟?你好可爱哦。”
“……”
它好像确实没有面子。
裴行之正想说点什么,远处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君舟姐姐!”
“嗯?怎么了?”
来人是个小卷毛,看着年纪尚小,耳侧还编了小辫子,神情焦急,小跑过来双手撑膝,边说边喘:“坏事了,坏事了,人事部来了个新人,第一天上岗,弄错了两份同期飞升的上古神鸟泪金卷轴,把不想发宗门的那份卷轴发出去了,想发的还没发…”
卷毛少年适才微微直起腰,抬头看见身边站了个生面孔,盯了两秒,嘴巴张大。
“好好好好好像…就是你的…发出去了…”
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说道。
裴行之:“……”
君舟:“……”
与此同时。
青云峰,乾灵宗。
已经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
一个魂飞魄散的死人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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