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什么好呢?”她走进厨房。
晚上吃夜宵,是现代人类最常见的罪恶之一——但是,夜宵不在晚上吃,总不能白天吃。
骆萧山认为逻辑通顺,说干就干一眼瞄中竹篾框中堆放的几个薯,陈大姐塞给她的见面礼,皮上粘着土渣,已经干涸了。
说起这种食物,骆萧山很难忘记自己大学东门的流动摊贩。
冬天的时候,戴瓜皮帽的大叔天黑就会踩着三轮单车过来,后头车厢里架着炉灶,圆筒形状。
炉子上头是平的,正中央掏空,有一个黑乎乎的盖子,煤球从这里添进去,红薯也从这里进出夹层。
胖乎乎的果实在这里头磨练一遭,个个混得灰头土脸出来,皮却能烤的焦脆,以至于不再粘着熟透的果肉,挣开裂缝,露出一片或金黄或橙红的滚烫诱惑。
要是成了熟客,大叔就会主动给拿最甜的出来。有些焦糊的反倒更美,甜份大军的进攻从无敌手,直接从舌尖味蕾一道杀进胃里,让人一面朝外呼出看不清同伴的雾气,一面捧着暖手的红薯不肯放手。
烤红薯这种食物,碳烤的最香,但是在自己家里也能轻易复制,只要一只空气炸锅,十成里也能达到九成八的相似。还是粗粮,能挂健康的招牌。
骆萧山这里没有空气炸锅。
她的几只薯也其实是紫薯,皮肉全是深紫色,长相秀气些,没有夸张的大肚子,堆在角落里,如同腼腆的小姑娘。
“做个糖水吧。”
她在厨房巡视一圈,重点看过瓶瓶罐罐,终于拿定主意,要做个鼎鼎大名的糖水,酒酿圆子。
工序非常简单。
紫薯削皮,骆萧山寻思颜色太单一,看见旁边还有个憨态可拘的矮南瓜,个头不大,就也切了块和紫薯一起上锅蒸熟。
只不过,她并没有想起什么时候抱了个南瓜进来。但她觉得问题不大,哪能有小偷特意摸进来给她送南瓜呢,又不是圣诞老人,真有的话,她许愿要金条。
果实生的时候带水,蒸熟之后就成了绵软的状态,轻松能捣烂成泥,骆萧山手头也没有别的工具,随手抽了一把铁勺,敲击碗底的声音“当当当”,连续清脆。
“好勺好碗。”她表扬道,转身拿糯米粉出来混进去分别搅拌均匀,白糖像雪粒一样均匀落下,和过多次温水的絮状物被一点点揉成面团,一黄一紫两个颜色,都是吉利喜庆的,做成的团子也分外可爱一些。
下一步就可以开火了,骆萧山买来的红糖红枣都是罐装的干货,随心所欲倒入一些在锅中,旋即加水煮到沸腾模样,清甜的香气就随之扩散到了整个空间,不很浓郁,像温柔的怀抱。
骆萧山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的,也很喜欢一起煮的丸子,特意做成不过指甲尺寸的小丸子,煮到浮起,堪比一片彩珠。
她看得满意,伸手去拿另一个罐子,指尖却碰了个空。
“咦?我酒酿呢?”
她刚才确认过自己是有这么一罐的,小卖部老板自家拿米酿的甜酒,度数只一点点,喝个乐呵的那种,不值什么钱。
可刚才摆着罐子的地方空空的,旁边装着枸杞的相似塑料罐倒好端端的,无辜立在那里,骆萧山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她联想到自己的芳龄,确信应该不是人到中年——她坚定认为人到中年也不该能记错十分钟前特意确认过的东西!
“见鬼后遗症啊,这是。”
摸了摸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徽章,骆萧山吐槽一句,给锅里淋了一点水淀粉,让液体混合成浓稠的状态,又洒上颜色鲜亮的枸杞,那是她买来打算泡养生茶用的。
同样用处的还有一罐,是干菊花,晒干的花朵轻飘飘的,好些都闭缩着花瓣,怯生生的。
本来酒酿团子的顶流配方应该是桂花,香气袭人,但骆萧山么,没有这味材料,再说了,她现在连米酒都没有,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拆官配呢?
她自嘲地笑笑,拆开菊花罐子,眼神却随之一顿。
“怎么在这里啊?!”
视线尽头的角落里,赫然是一只藏的足够隐蔽的胖肚子瓷罐,上面用白麻布包着木塞子,包装严严实实。掀开盖子,里头不是满的,只有半罐量。
骆萧山的脑袋里盘旋一串问号,她不知道是不是买的时候就没装满,所以才那么便宜。没忍住摩擦自己的下巴,或许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些许名侦探的灵感,但可能错学成了小五郎的版本,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
锅中糖水还在往外飘香,时间不等人,胃也在催促主人,主人决定识时务为俊杰,知难而退,放手不管。
正好酒酿也不能久煮,容易发酸,热成温乎乎的状态就很好,搅拌均匀便可以盛进碗中,放一枚莹白圆润的瓷勺,用茶碟托着,放到外面不说68,也能卖28。
骆萧山心满意足。
《本草纲目》里说,“米酒可止痛去积,暖胃健脾,多唾温心,常饮能使皮肤润滑有光泽。”这个水平的酒精含量对身体完全是有益无害,一碗清甜的糖水下去,秋季夜晚的郁躁都跑得干干净净。
小丸子口感Q弹,上面裹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透明物质,是水淀粉的功劳,拿牙去咬,只觉得软糯回甘,别有一番趣味。
骆萧山边吃边掏出手机,今天做了这么多事,却总还觉得不够,想想大概是手机还没刷够的缘故,一面唾弃这不健康的习性,一面又口嫌体正直地点开娱乐软件。
首页还是一如既往的蹦出推荐,是骆萧山喜欢的下饭榨菜,一支做生态修复的志愿团队,健康得很,绝不是擦边,诶,她意识到自己差点又忘了正事,赶紧给缪与发了个消息。
今日搬山:【1】
她放下手机,起身抽了张餐巾纸,再回来时看见聊天界面已经蹦出了好几条回复。
厚德载物:【?】
厚德载物:【不认识】
厚德载物:【干嘛】
厚德载物:【你还不睡觉?】
骆萧山敲击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今日搬山:【我在吃夜宵,刷会手机,就睡】
今日搬山:【你呢?找到睡觉的地方了吗?】
缪与那边依旧是秒回,骆萧山能够想象出那个青年捧着手机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具体情境,倒挂在树上?金鸡独立在屋顶上?
厚德载物:【我在寺里,和你一样,也在看手机】
接着,他迅速地将这条消息撤回,改成一条更短的。
厚德载物:【到寺里了】
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撤回的,骆萧山摇摇头,她推测是缪与觉得和她这个普通人一样患有手机依赖症是件丢份的事情,毕竟,他已经几次表达了不能和别人比较的抗议。
骆萧山决定尊重小缪大师维护个人形象的行动,绝口不提自己已经看见他撤回的消息。
今日搬山:【你在刷什么?】
缪与说是之前见骆萧山用的那个娱乐软件,骆萧山扬眉。
可有的说了,她这里有一大堆收藏已久的搞笑小视频,平日里她和朋友们互相转发,“哈哈哈哈”是频道里当之无愧的劳模。
不过骆萧山觉得这些抽象玩意转给要面子的缪与,被批评“看不干净的东西”都还好,真怕这人又来上一句“你欺负我”。
于是她如实问了,网络不太稳定,这条消息前的灰色小圆转了两圈,才发出去,缪与的回复比之前要慢,中间等待的时间都够骆萧山去刷了碗,又完成了洗漱。
叮叮咚咚搞了一通,手机上才跳出姗姗来迟的回复。
厚德载物:【你发给朋友的,也都可以给我。】
今日搬山:【喔,那我算不算是小缪大师的朋友了?】
厚德载物:【……】
他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发了下一条。
厚德载物:【我今天刷到,有种生物天生就会游泳,怎样也不会沉底。】
今日搬山:【什么生物?】
骆萧山完全摸不着头脑。
厚德载物:【不,这个不重要,我只是在想。】
他发了一个思考的小黄脸表情。
厚德载物:【你掉进水里,是不是也会浮起来?】
“嘿!”见了这条消息的骆萧山,“倒反天罡!”
也不管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捧着手机,“哒哒哒”地飞快敲入一串回复,发送出去。
今日搬山:【我才不会掉进水里呢!!!】
今日搬山:【明明是我把你捞起来的好不好,还没过去四十八小时,小缪大师,你记忆力好差喔!】
她发了一个【鄙视】的猫猫脸。
缪与回敬一个【无语】的同款猫猫,那只桀骜不驯的四脚萌物垮着一张脸,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很契合缪与的气质。
厚德载物:【我记忆力差?】
厚德载物:【你可真行。】
骆萧山还想问自己怎么就行了,对面却没再有回复,可能在忙别的什么事情,也可能是玩手机玩到睡着,毕竟现在真的已经很晚,
她微笑着给对面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就将手机丢在桌子上充电,去摁照明的开关。和山里的信号一样,有时候不大平稳,这开关也涩涩的,想来是有些年头,骆萧山用力摁了几下才成功关掉,摸着黑爬上床。
身下的床垫受力晃了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终于感觉到困意的骆萧山压根没有在意,很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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