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一开,再没阻挡,屋内妖气熏天。
缪与脸色阴沉凝重,比往日更凶,在他眼里,骆萧山哪里只是脸部坨红,分明是已到了看不清面目的程度。
全身上下都包裹着浓厚浑浊的妖气,怕是晚来个十分钟,这家伙都能做腌好的咸菜出坛了!
只是屋内并没有其他踪迹,没见着这胆大包天的妖怪本体,缪与匆匆扫了一眼,丢下一道除妖用的符咒,快步走到骆萧山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人已经烧迷糊了。
被呼唤名字也毫无所觉,眼皮微微颤动,不是给外界的反应,而是身体不适的本能。
缪与将手心覆在她额头上,附着的妖气立刻退却,飞快化为乌有,同时,滚烫无比的热度也传达到缪与这里,令他的脸色更加糟糕。
应该已经烧了有一阵子,难受到嘴唇都咬得发白,干燥发裂,四肢又是冰凉的。
缪与常年体温偏低是修炼的缘故,但现在,骆萧山的手指比他更冷,软软地垂着,头发也蹭得凌乱。
不是一般的发烧,更是受了妖气的影响,整个人身上阴阳失调,脆弱得很。
像是被遗弃而无人问津的幼猫。
这如何行。
难掩焦急,缪与回身找水,凑得更近,好将水喂给她。
液体滑进些许,更多的沿着嘴角淌出,被喂水的人小心擦去,骆萧山的呼吸短促而灼热,打在他指尖,一两句呓语漏了出来。
“鬼……”她说。
“你见鬼了?”
缪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妖和鬼他是能分清的,但不排除骆萧山在这几日有了别的遭遇,叫他知道,定要让罪魁祸首知道还有比臊子剁得更细的东西。
但骆萧山眼下没有正常对话的能力,只会不自觉地重复她想说的话。
“鬼,水鬼……好冷……不要……”
缪与皱着眉:“是水鬼害的你?那天之后你还接触其他水鬼了吗?”
他不由想到之前坑害自己掉进河里的那只,有些修为且尚在逃逸,比小五和老李两个更要凶狠,难不成和哪只妖怪勾结在了一起,又叫骆萧山看见,不知不觉上了他们的套。
脑补的情节完整,缪与用力捶了下桌子,金光四泄。他扫了一眼,将那光牢牢攥进拳中,表情严肃得好似立刻就要出去寻仇。
骆萧山的嘴唇微微蠕动。
“不要和水鬼,和水鬼……”
“什么?”
“不要亲嘴……呜……好冷……”
“你……”
便是再神通广大的天师也得语结。
放在缪与这里,他简直是又气又笑,“哈”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跟水鬼亲嘴了?那个小五你也说好看,还有谁?长得丑就算了,那么臭你也能下嘴?他会刷牙吗?啊?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噼里啪啦一通问,又意识到眼前人还病得昏昏沉沉,一个问题也答不了,缪与只能泄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认命地将人从狭小的椅子上抱起,将怀中软软的一团小心翼翼换到床上,盖好被子。
骆萧山一言不发,闭着眼舔了舔嘴唇。
缪与的手能物理降温,这让她看上去脸色没有刚才那样红,倒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没有血色的白。
“等你醒来……”
他想放狠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能从地上捡起骆萧山的手机,想给她放在床头。
大概是误触,屏幕自然亮了起来,上头还挂着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这手机竟然没有设置锁屏,直接跳出完整界面。
缪与没有偷看的意思,他的计划里,早晚要光明正大地看,但这一刻,再闭眼有些来不及了。
最上面就是【妙妙屋】三个字,他的头像就在下方。
“什么备注……你是米老鼠吗?”缪与吐槽道,“住在我这里……”
他声音越来越小。
好吧,也没错,你早就住在我心里了。
他将目光放在骆萧山的唇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尽管你这个坏家伙什么都不记得。
又是开窗通风,又是画符念咒,忙活许久,屋内盘旋的妖气才散去,缪与拿来充当熏屋子的香料是厨房里的花椒,气味辛辣,但也叫人暖和。
缪与没找到任何妖怪留下的马脚,倒看见了骆萧山吃得只剩下两粒的退烧药和空荡荡的感冒药剂盒,心里很不舒坦。
他全然不知这人生病了,要早知道,还管什么鸡的事情,他就是不会飞,也得硬着头皮飞下来。
并非寻常感冒,和妖魔鬼怪沾边的,譬如眼下骆萧山的情况,十分麻烦,缪与知道一些管用的草药,但不在此地生长,寺里也没有存货。
他再看一眼睡得正香的骆萧山,对方眼底淡淡的青黑很是夺目,该是几日没得安生觉,不由皱眉,细细思索之下,倒还真叫他想到个能帮上忙的人。
准确说,不算人。
它是一棵竹子修炼成的精怪。
天朴村植被丰富,竹子这种生物又是出了名的能繁殖,只要沾上一点,就会飞速扩张领地。村民拿竹子做建材盖房,也用竹篾编造筐篓,还有一户人家,承包了大片竹林,做的营生是用竹子酿酒。
东汉末年客家人创制出的方法,在幼竹抽叶时把酒注入竹腔之中,自此酒与竹共生,奇妙的生物化学反应酿造出名为“活竹酒”的金黄液体,风味独特,在酒客中赫赫有名。
也不知何时传进的天朴村,造就出一棵竹子精来。如果不是这棵竹子醉醺醺地躺在路边说胡话,八百度近视都得被吓一跳,缪与还真不一定认识它。
而就这玩意,还是个修炼医术多年的大夫。
不用问,肯定没有行医资格证。
但缪与现在要它治的,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疾病。他守着骆萧山等到对方完全退烧,能自己起来了,又给她塞上一张驱邪宁神的符咒,半拉半带地将人领到村后的一片竹林。
“来这里干什么?”
骆萧山还有些迷糊,一睁眼就看见缪与守在床前,身上酸痛无力,差点以为自己身患绝症穿越到了寿命尽头,还想说缪与真是牛逼,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帅啊。
一句夸赞没说出来,就被拉到了这里,面前的竹子碧绿挺拔,高耸入云,身处其中,仰头不见天。
“找一棵竹子精,”缪与掐诀打在空中,青光以他为原点向外辐射开来,形成水纹一样的光圈,“只要有竹子的地方,就能找到它,可以给你治病。”
“我得什么病了,不是感冒吗?”
缪与不答,只盯着竹林深处,那里一棵颜色格外纯粹的竹子晃了晃。
“缪天师!好久不见啦,今天有什么八卦讲讲呀?”
竹子笑眯眯的。
骆萧山确信以及肯定自己看见了它的笑脸。
上一次在这种细长的生物上看见人的脸,那还是在看《果宝特攻》啊。
缪与的表情很淡定:“找你治个病,她身上阴阳失衡,我手里没有合适的药草,你的竹沥应该管用。”
竹上的眼睛眨了眨,看见了骆萧山,刷的消失,出现在离她最近的那棵竹子上,陡然放大的脸怼在面前,实在有些惊悚。
但骆萧山只是眨了眨眼睛。
是真的耶。
“喔哟哟,现在的后生不得了喔,这是刚跟什么妖怪鏖战了三天三夜,伤得这么重吗,妖气都沁入骨子里了,了不得喔。”
缪与不太高兴:“只是跟水鬼接触得近了点,没有外伤。”
“怎么接触?你们人类那样的两瓣嘴皮对嘴皮的接触,还是你们人类那样——”
缪与不想听他开黄腔,翻了个白眼,打断:“你就说能不能治?”
“嘿嘿,治当然可以治的嘛,只不过,这明显是妖气嘞,咋个和水鬼扯上关系,你不说明白,我也不敢治的嘛。”
那竹子的叶片悉悉索索,就好像人在搓手一样。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
骆萧山迷茫地指了指自己,不知道缪与怎么又老不高兴的模样:“我说的?”
缪与瞪她:“以后不准和那些,那些东西做那种事情,知道吗?”
骆萧山持续迷茫:“哪些东西,哪种事情?”
竹林无风,响声却愈发大了,竹子精兴奋得很,看上去很像插嘴,被缪与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只好更加用力地摩擦枝叶。
“你说,你和水鬼亲嘴了。”
他一字一顿。
缪与这句咬牙切齿的程度之深,骆萧山听出来了,但她的震惊也不是假的。
“怎么可能!”
竹子精在旁边发出了八卦的呜呼声。
“我没有,绝对没有,我就认识两个水鬼,”骆萧山信誓旦旦,她必须要捍卫自己的名誉了,“小五长得就像未成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这种事,至于老李,我下辈子也做不来啊?”
“你确定?”缪与语气狐疑,脸色倒眼见着晴朗了些许,只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反正,你不准这么做。”
“我当然不会啊!”
骆萧山都快被打量得发毛,才见这人点头,转身对着正看热闹的竹子精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闲着做什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