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大堂的空调开得很足。
林秋把装着蛋挞的纸盒放在茶几上，看了眼手表——三点二十分，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
“林小姐？”穿制服的侍者微微躬身，“1901房的客人留了话，请您直接上去。”
电梯镜子映出她今天的打扮：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唯一的装饰是那枚星星胸针。
房门虚掩着。
林秋刚抬手要敲，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钢琴声——是《Hong Kong Nights》的旋律，但节奏比Demo快了一倍不止。
“门没锁！”迈克尔的声音混在琴声里。
推开门，套房客厅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迈克尔背对着门，黑色T恤被汗水浸透了一片。琴凳上散落着几张手写乐谱，地上还有半杯喝剩的橙汁。
“你改曲子了？”林秋把蛋挞盒放在茶几上。
钢琴声戛然而止。
迈克尔转过身，脸上还戴着录音室用的耳机：“加了段二胡独奏。”他摘下耳机，“尝尝这个。”
茶几上摆着半岛酒店的招牌三层点心架。林秋拿起一个司康饼：“不是说好我带你吃地道小吃吗？”
“先补充能量。”迈克尔抓起蛋挞咬了一大口，“哇！比Leslie带来的好吃十倍。”
他嘴角沾着蛋挞屑，伸手去拿茶壶时碰翻了糖罐。林秋抽出纸巾递过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饿坏了。”迈克尔灌了口红茶，“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他指向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改东京演唱会的编曲。”
林秋瞥见屏幕上打开的航班信息：“你明天就走？”
“后天。”迈克尔擦擦手，“今晚有个私人聚会，Leslie说你会来？”
“他没告诉我。”
“就在这层楼的宴会厅。”迈克尔翻出手机，“看，他刚发的短信——‘别忘了七点带JoJo过来’。”
落地窗外，夕阳把维多利亚港染成金色。林秋走到窗前：“你应该看看白天的海景。”
“现在看也不迟。”迈克尔站到她身边。
两人肩膀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又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他的是橙汁和钢琴漆的味道，她的是洗发水和蛋挞的甜香。
“所以，”林秋转向他，“为什么突然来香港？”
迈克尔歪着头想了想：“来吃真正的煲仔饭？”
“说真的。”
“真的。”他眼睛亮晶晶的，“还有，我想亲眼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林秋突然想起什么：“你住这里安全吗？半岛酒店经常有记者蹲点。”
“用了个假名登记的。”迈克尔得意地眨眨眼，“猜猜看？”
“Peter Pan？（彼得潘）”
“太明显了！”他大笑，“我这次叫Wendy Darling。”
林秋扶额：“你认真的？”
“反正他们只看信用卡。”迈克尔走向衣柜，“对了，晚上聚会要穿正式点，我给你准备了——”
他拉开柜门，里面挂着两条裙子。一条是香槟色的缎面礼服，另一条是简单的黑色连衣裙。
“二选一。”迈克尔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问过Leslie你的尺码。”
林秋拎起黑裙子：“这件。”
“我就知道！”迈克尔拍手，“香槟色是给另一位林小姐准备的，她总迟到。”
——
七点整，宴会厅门口已经能听到张国荣的笑声。林秋调整了一下肩带——黑裙子意外地合身，领口别着那枚星星胸针。
迈克尔换上了白衬衫和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准备好了？”
他刚要推门，林秋突然拦住他：“等一下。”她从手包里拿出个丝绒盒子，“回礼。”
盒子里是枚袖扣，做成小小的钢琴形状。迈克尔对着灯光仔细看：“琴键能活动！”
“香港老银匠定制的。”林秋帮他戴上，“我爸说送礼物要成双，所以……”
她又拿出另一枚袖扣——这次是星星造型。
迈克尔愣住了：“这算配套吗？”
“算朋友间的约定。”林秋轻轻扣上他的袖口，“下次来香港，我带你去吃真正的煲仔饭。”
宴会厅门突然打开。
张国荣倚在门框上：“哇哦，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没有！”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张国荣穿着骚气的紫色西装，手里举着香槟杯：“快进来，青霞姐带了惊喜来。”
厅内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林秋认出不少面孔——除了关之琳、李嘉欣，还有导演王家卫和几个唱片公司高层。
林青霞端着酒杯走过来：“这位就是林律师？”她亲切地挽住林秋的手臂，“Leslie天天念叨你。”
“青霞姐好。”
“别拘束。”林青霞压低声音，“其实是我有事请教——听说你熟悉美国版权法？”
迈克尔被几个制作人围住讨论音乐。林秋跟着林青霞走到角落沙发：“是电影方面的问题？”
“我买了本小说的改编权，但美国制片方说合约有漏洞。”林青霞从手包拿出文件夹，“能帮我看看吗？”
林秋快速浏览条款：“这里确实有问题。美国版权法规定——”
“天哪，你们律师都这么严肃吗？”李嘉欣突然挤到两人中间，“派对时间禁止谈工作！”
她塞给林秋一杯果汁：“迈克尔找你半天了。”
舞池中央，迈克尔正和张国荣跳着滑稽的舞步。看到林秋，他挥手示意她过去。
“来跳舞！”张国荣大喊。
林秋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迈克尔已经走到面前，伸出手，“很简单的，就像这样。”
他示范了几个基础舞步，白衬衫在灯光下微微发亮。林秋试着跟上节奏，差点踩到他的皮鞋。
“放松。”迈克尔扶住她的肩膀，“音乐是让人快乐的，不是考试。”
乐队突然切换成《Billie Jean》的前奏。全场欢呼起来。迈克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首不行，太复杂了。”
他转向乐队：“能来点慢歌吗？”
钢琴师会意地弹起《Human Nature》。迈克尔重新伸出手：“这首可以。”
这次林秋跟上了节奏。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引导着她转了个简单的圈。
“看，你很有天赋。”迈克尔笑着说。
张国荣在一旁起哄：“要不要学月球漫步？”
“别听他的。”迈克尔挡在林秋前面，“先学好基础。”
林青霞举着相机过来：“合影时间！”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秋感觉迈克尔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深夜的电梯里，林秋按下大堂按钮。迈克尔靠在镜面上：“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爸派了车。”
“那至少让我送到门口。”
酒店门前停着林家的奔驰。司机老陈看见林秋，立刻打开车门。
“明天什么安排？”迈克尔问。
“上午陪姑姑，下午有空。”
“两点我来接你。”迈克尔压低声音，“带你去个地方。”
车窗缓缓升起。后视镜里，迈克尔站在酒店门口挥手，星星袖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老陈笑着问：“小姐，直接回家？”
“嗯。”林秋摸着手腕上残留的温度，“明天记得两点来接我。”
“老爷说让你这两天少出门，记者越来越多了。”
林秋看向窗外。街角果然蹲着几个拿相机的人。她叹了口气：“那改去半岛酒店接人。”
手机震动。
是迈克尔的短信：“忘了问，你晕船吗？”
她回复：“不晕。要出海？”
“秘密。”
路灯一盏盏后退，林秋想起舞会上那个简单的舞步，不自觉地跟着记忆中的节奏轻轻晃动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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