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整的香港码头，烈日把水面晒得发亮。
林秋戴着宽檐草帽，看见迈克尔靠在游艇栏杆上对她挥手。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蓝条纹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头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
“迟到了三分钟。”他跳下甲板，接过林秋的遮阳伞，“Leslie说香港女孩最守时。”
“的士司机绕路了。”林秋踏上舷梯，“这是谁的船？”
“租的。”迈克尔扶住她的肘部，“小心，刚打过蜡。”
游艇内部比想象中简朴。
狭小的客舱里摆着两张折叠椅，冰箱上贴着便利贴：“冰镇柠檬茶在第二层——船长Tony”。
“就我们两个？”林秋望向空荡荡的甲板。
“还有Tony，不过他基本待在驾驶舱。”迈克尔从冰箱拿出两瓶饮料，“今天当你的专属导游。”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游艇缓缓驶离码头，维多利亚港的天际线渐渐变小。
林秋靠在船尾栏杆上，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第一站，南丫岛。”迈克尔指着远处轮廓，“那里有全港最好的海鲜。”
“你查过攻略？”
“问了酒店门童。”他拧开柠檬茶递给她，“说是有家‘天虹酒家’，螃蟹特别棒。”
林秋的草帽被风吹得差点飞走。
迈克尔眼疾手快地抓住帽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建议你摘掉，待会儿风更大。”
阳光在水面上碎成千万颗钻石。
林秋把帽子放在椅子上：“所以这就是秘密行程？吃海鲜？”
“不止。”迈克尔神秘地眨眨眼，“听说南丫岛有个很灵验的庙。”
“天后庙？”
“不，是榕树湾的土地公。”他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榕树，枝干上缠满红布条，“据说求事业特别灵。”
林秋忍不住笑出声：“你信这个？”
“入乡随俗嘛。”迈克尔学着她的语气，“我爸说香港人最讲究风水。”
游艇绕过青洲灯塔时，一阵大浪打来。林秋踉跄了一下，迈克尔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浪大，坐下比较好。”
他的手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练舞留下的。林秋突然想起昨晚那个笨拙的舞步：“你从几岁开始学跳舞的？”
“六岁。”迈克尔靠在对面的折叠椅上，“第一次登台是给钢厂年会表演，乔给了我五美元酬劳。”
“然后全买了糖果？”
“买了双新舞鞋。”他望着远处的海浪，“那双鞋磨破了我的脚后跟，但穿着它跳总觉得能飞起来。”
南丫岛的码头挤满渔船。
Tony从驾驶舱探出头：“两小时后返航，别错过时间！”
……
天虹酒家的露天座位正对海湾。
迈克尔笨拙地用着筷子，好不容易夹起一块蒜蓉蒸虾，又掉在桌上。
“用勺子。”林秋递过瓷勺，“香港人吃海鲜都这么吃。”
“那筷子怎么办？”
“摆着好看。”
老板娘端来招牌芝士焗龙虾时，特意多看了迈克尔两眼：“先生是不是来过？看着眼熟。”
“可能长得像某个明星。”林秋镇定地切着龙虾壳。
迈克尔低头猛喝冰啤，耳尖微微发红。
饭后他们沿着榕树湾的小路散步。午后的阳光透过榕树气根，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个光脚的孩子追逐着跑过，差点撞到迈克尔。
“小心！”他扶住最小的那个男孩，“你鞋带散了。”
男孩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突然尖叫：“你是Michael Jackson！”
“不是。”迈克尔用口音浓重的粤语回答，“我系美国人，来旅游嘎。”
孩子们将信将疑地跑开了。
林秋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我系美国人’？谁教你的？”
“Leslie啊。”迈克尔得意洋洋，“还学了句‘唔该借借’。”
土地庙比想象中更小。
红布条在榕树枝上沙沙作响，香炉里插着几柱未燃尽的线香。迈克尔认真地看着说明牌：“要顺时针绕树三圈，然后系红布许愿。”
“你信这个？”林秋再次确认。
“试试又不花钱。”他买了两条红布，“来都来了。”
林秋跟着他绕树。
粗糙的树皮蹭过她的手臂，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海水混合的气息。
迈克尔在第三条红布上写了什么，踮起脚系在高处的树枝上。
“写了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帮她系好红布，“不过你的我可以猜——哈佛法学院？”
林秋摇头：“比那个简单。”
“那就是……”迈克尔突然凑近，“希望某人别再改演唱会曲目？”
他的呼吸带着柠檬茶的清香。
林秋后退半步：“希望今天别晕船。”
回码头的路上经过一家唱片店，迈克尔像发现宝藏似的冲进去，指着墙上的黑胶唱片惊呼：“看！《Thriller》香港首版！”
店主是位戴老花镜的阿伯：“后生仔识货，这张现在炒到八百蚊。”
“八百港币？”林秋瞪大眼睛。
“我买十张才花了五十美元。”迈克尔小声嘀咕，但还是掏出钱包，“包起来吧。”
阿伯边包装边唠叨：“我个孙女好钟意你啲歌……”他突然眯起眼睛，“等等，你该不会就是——”
“不是！”迈克尔抓起唱片袋就跑。
林秋匆匆付钱追出去，看见他躲在海鲜摊后面拍胸口：“好险。”
“国际巨星也会怕老伯？”
“怕他叫我签名。”迈克尔把唱片塞进背包，“签完整个南丫岛都会知道。”
返程的游艇上，两人坐在船头晒太阳。Tony打开了收音机，粤语流行歌混着引擎声飘荡。
“今天开心吗？”迈克尔问。
林秋点点头：“比想象中有趣。”
“下次带你去长洲岛，听说那里的平安包很出名。”
“下次是什么时候？”
迈克尔望着渐近的香港岛：“也许圣诞节？如果巡演安排得开。”
海鸥在船尾盘旋。
林秋想起榕树上的红布条，她写的是“愿他永远快乐”。简单到不像个愿望，却又重得让她不敢说出口。
“对了。”迈克尔从背包拿出那张黑胶唱片，“送你。”
“八百港币就为这个？”
“首版唱片里有段隐藏音轨。”他神秘地笑笑，“回家用慢速播放就懂了。”
游艇靠岸时夕阳正好。
码头上挤满了拍照的游客，迈克尔压低棒球帽：“分开走比较安全。”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十点。”他犹豫了一下，“不用来送机。”
林秋明白他的顾虑：“那……一路顺风。”
“下次见。”迈克尔轻轻碰了碰她的星星胸针，“记得听唱片。”
的士驶过沿海公路时，林秋透过后窗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暮色中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融进香港璀璨的灯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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