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依依虚弱无比地倚在两个侍女身上,若是不看她这一身残缺破烂的衣衫以及骇人的伤口,那张病容可真是人畜无害、可比西施。
“此火实在蹊跷,卧床难起的沈婉仪竟也离奇地出现在这里,请陛下下令彻查!”曲霜姿果断跪伏在地请令,不给旁人挑自己错的机会。
温孤昪的面色苍白得紧,盛忠忧心如焚地搀扶着他,想必又是旧疾发作。男人抬抬手指,思忖片刻后道:“那便交给御察司,由大皇子来查。”
“陛下,臣……”曲霜姿不愿被排挤在外,正欲为自己争取,濒临昏死的苗依依却突然暴起。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挡在自己身前,“都别过来!”
她眼神茫然,四处乱瞟,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随着几声护驾,几位贵人身前便都围满了侍卫,曲霜姿倒不怕被伤到,她缓缓靠近苗依依,温声安抚道:“苗婕妤,把匕首放下,小心伤着自个儿。”
然而苗依依根本听不进去,她发狂地扑向曲霜姿,一招一式不过都是胡乱挥舞,根本没法儿近曲霜姿的身。
少女轻而易举地制住她,将人牢牢箍进自己怀里,曲霜姿贴近她耳旁,用气声感慨道:“我也没有得罪你什么吧,苗依依,你得看清楚了,你真正的敌人可不是我。”
“杀了你、杀了你!这世间就只有一张陛下喜欢的脸了。”苗依依不断哭喊不断挣扎,曲霜姿知道自己一旦松开手,此人就会落到皇帝、皇后手里,那她的性命必定不保。少女在心底暗叹口气,只好被迫和苗依依纠缠着。
少女冷笑一声,依旧是用极低地声音讲话,只说给苗依依听,在旁人眼里,曲霜姿不过是双唇微张,嘴皮子都没动一下。
“苗依依,你也知道,温孤昪只是喜欢你这张皮囊吗?”
“织女娘娘已经答应我了,她会让陛下心中唯我一人,她会让我与陛下相濡以沫、永结同心!”她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一招一式都发了狠,一个从未练过武的女人,居然也能让匕首发出破空之声,倒叫曲霜姿佩服。
“我死了,那又如何呢?除我以外,这世间还有一张与你相似的皮囊,一张你永远杀不死、毁不掉的皮囊。”
“怎么可能?在哪里,在哪里!?”女人目眦欲裂,回头看向温孤昪,似乎想从那位深不可测的帝王眼中找寻到答案。
可惜她什么都无法看见。
曲霜姿再次轻笑一声,飞身掠过她,“那张脸在他记忆当中,属于曾经的晏贵妃。不论是深爱也好,悔恨也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张脸。”
“可你呢,你要永远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吗?”
苗婕妤痛苦地暴喝一声,“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而且我敢向你保证,温孤昪不敢对我心生男女之情,他怕遭天谴的。”曲霜姿狡黠地眯起眼,一字一句继续道:“而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情感、人生都依附于这样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
“他眼中从来只有权利和**。”
“假的,都是假的!”苗婕妤抱头痛哭,手中匕首逐渐松动,曲霜姿趁此时间上前飞踢一脚,打算踹飞她手中的凶器。
可曲霜姿并未预料到她下一步行为,连忙飞身追上去。
苗依依直冲着皇后而去,还不等曲霜姿出手,就被两个侍卫压制在地。皇后立刻下令把其押下去,“快带苗婕妤去本宫那里,她一定是中邪了,再去请太医和大师!”
“中邪?我才没有!我就是要杀了你,都是你,都是你!”苗婕妤语速极快,面部神情狰狞而扭曲,通红的眸子里盛满了恨意,她拼命举起匕首指向皇后。
“都是你,是你害我不能生育,几年来没能未陛下延续血脉,都是你送我的玉镯害的!”
皇后大惊,眼神下意识瞟向温孤昪,她也急急跪了下来为自己辩解,“陛下,苗婕妤糊涂了,此事定是子虚乌有,臣妾怎么可能会行如此害人的行径。”
曲霜姿捏了捏眉心,好嘛,又是一场大戏。她很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皇后的眼神,惊讶中却无事情败露的恐慌,匆匆看向温孤昪的那一眼,更像是在问——“陛下,臣妾该如何应对?”
看来后宫这么多年来,皇后做的许多恶事,甚至不只皇后,背后都有温孤昪的顺水推舟。
空中忽得飘起小雨,温孤昪转身离开,只淡淡留下一句,“苗婕妤欲谋害皇后,关进寒商轩。”他离开得决绝,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分给苗依依一个眼神。
曲霜姿长叹一声,也不想再牵扯其中,今日事多,她也有些疲累了。
走出几步,背后传来苗依依凄厉的哭喊,“织女娘娘!”哭喊声格外嘹亮,还惊起了几只雀儿,连蝉鸣都好像被这一声吓停了,估计小半个夏宫都能听见。
而这一声过后,便再没了动静。
曲霜姿再回头,只看见女人被强拉硬拽地拖行着,在已经潮湿的地面留下道水痕。她咬牙,还是飞身回去,陪着笑脸道:“诸位大哥,此人不老实,不如让我帮你们?你们都能轻松些。”
不等侍卫首领同意,曲霜姿已经将失去意识的苗依依打横抱起。
罢了,她送佛送到西。
从前花容月貌、娇艳欲滴的美人儿,就这样被粗暴地关进漆黑森然、刚刚才燃过大火的寒商轩。寒商轩几乎已是半个废墟,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和灰烬混杂的难闻气味,不难猜想,一条年轻的生命,即将断送于此。
送完苗依依,曲霜姿跟着侍卫们走出寒商轩,看他们用一把大锁锁住了寒商轩的大门,心中跟着一沉。
待夜色重回寂静、四下无人之时,曲霜姿再次潜入寒商轩。她不费什么力气,很快就寻到了几个人偶,和曾经在琴乐宫找到的如出一辙,甚至工艺更佳。几个曲霜姿有印象的妃嫔,甚至曲霜姿本人的名字都在这人偶之上,曲霜姿深深叹息,感慨盲目的爱真的会让人执迷不悟。
次日晨,雨才渐渐停息。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天也就这么突然得冷了下来,瞬间就来到了秋天。
温孤嘉宥再审问苗依依时,苗依依已经神志不清,不管问什么都傻乎乎地承认。再加上证据“确凿”,陷害沈兰因的罪名便到了她头上,陛下赐下毒酒一杯,但听说还未送到,她便红线绕梁,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昭德妃复位后,自行请旨前往昭觉寺念佛抄经、为国祈福。
眼睁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曲霜姿唏嘘不已。夏季彻底过去,温孤昪携众人回到皇宫,也不好再强留曲霜姿。
曲霜姿早知余肃归京,却多日不见消息传来,早就担心至极,刚得了圣旨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余府。
她刚踏入余府,便有几个小侍女假装问东问西地拖延时间,少女心中顿感不妙。余肃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绝不可能放任她被困夏宫这么久。
曲霜姿一路狂奔来到余肃房中,正看到了重新包扎伤口的余肃。
余肃靠在床头,上身一半都缠着纱布,腰腹间细密的伤口林立,不深却有很多。曲霜姿红着眼眶,挪着步子过去,“阿爹……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瞒着我?”
她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余肃的肩头还中了肩伤,伤口虽被包裹着,但根据以往经验,少女能想象得到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场面。曲霜姿强硬多日,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不是去谈判吗,不是去议和吗,怎么还中箭了?”
余肃强颜欢笑着轻抚曲霜姿的长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怎么会有人能伤得了您?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议和难道不是很顺利吗?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傻姑娘,你说议和的前提是什么,难道不正是以武力服人嘛?否则他国怎么会愿意和咱们议和,议和时有些不愉快很正常。”余肃开口,云淡风轻极了,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遭暗算受了点小伤,已经把人处理了。”
曲霜姿小心翼翼地问:“是温孤昪派的人?”
余肃阖眼摇了摇头,“那人被活捉后就服毒自尽了,是个死士,且我当时昏迷不醒,再要查时便不好查了。”
“我来喂您汤药。”曲霜姿含泪接过侍女手中的碗,仔细地照顾起余肃来。
边关传回盛京的捷报里,从打仗到议和,可没有余肃半个字。少女不甘地瘪瘪嘴,愤怒几乎要从她眼中溢出来。
“温孤昪认出你了,是也不是?”余肃轻叹一声,抬起左臂拍了拍曲霜姿的肩膀。
“他以为我是您的女儿,希望我认他为父,或是嫁入皇室, ”曲霜姿恹恹道,“是不是我太冲动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历经边关一行,余肃两鬓都多了几根白发,眼中那化不去的悲伤也更加深刻、诚挚。
“早晚都会的……”他叹道,目光幽深地看向了忙碌着煎药的曲霜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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