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看着余肃长大,待他与亲孙无异,那曲霜姿便是老身的曾孙女。曲霜姿有任何事情,老身自然能替她做主。”温孤俞云淡风轻地宣布着,说着还品了口茶。
众人哗然,皆感慨曲霜姿的命是有多好,从街头乞儿摇身一变成了余家嫡女,如今还得了皇帝和太长亲王的青睐。
只是他们不知道曲霜姿的真实身份,否则更会下巴脱落,合不拢嘴。
宴会上的闹剧终于收场,曲霜姿松了口气,她顺理成章地推上了太爷爷的轮椅,“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温孤俞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再忍耐几日,很快就能出宫了。”
少女思忖良久,还是开口问:“您也觉得,昭德妃娘娘的案子我不该管吗?”
“今日宴散后,二皇子必然会为自己的母妃求情,皇上极有可能迁怒于他,但终究会念其有功,也许会宽恕昭德妃一二。”温孤俞提点道。
“可是如此一来,皇帝也会觉得温孤嘉宸分不清轻重,不是明君之选。”曲霜姿垂眸补充。
温孤俞抬眼瞧着曲霜姿笑,这孩子果然比她想象中聪明,“所以,最想要二皇子去求情的人要是没等到想要的结果,必然会按耐不住。”
曲霜姿了然于心,即刻领会了太爷爷的意思。
“好了,就送到这里罢。”
“小姐,我来吧。”听到吩咐,温孤俞的侍从接替曲霜姿推上轮椅,这老仆跟从温孤俞多年,是当初温孤俞伴读的儿子,“殿下,夜深了,把这件衣裳披上吧。”
“哎呦,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温孤俞慈祥地笑着感慨,“我这把老骨头也快没有用武之地了。”他深深地看向曲霜姿,眼中泛起点滴泪光,他轻轻挥手,轻声道:“孩子,去做自己的想做的事儿吧。”
曲霜姿深深鞠了一躬,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温孤俞还是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他口中不住呢喃,“去吧,惟熙,去吧。”
无声夜色里,泪水不觉已流了满面。
—
“乐知、小梅,你们可看见二皇子去了何处?可有出宫?”曲霜姿一开始就嘱咐她们盯好温孤嘉宸,不成想她已尽力快速赶回,却还是错过了。
二人齐齐摇头,“宫宴结束,二皇子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曲霜姿低声吐槽:“希望他没有蠢到直接跳入别人的圈套。”她如何彻底明白了,为何皇后早不生事晚不生事,偏要挑二皇子即将归来之际发难,为的就是让温孤嘉宸的战功打了水漂。
“乐知,你扮成我的样子,你们两个先回灵籁小筑,回去后就熄灯,若是有外人来,就说我已经歇息了。”她仔细叮嘱,换上另一套纯黑的夜行服,立刻飞身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她一路溜到皇帝寝宫,确认温孤昪头痛卧床休息,并没有空隙见温孤嘉宸,她这颗心才放下许多。
既然没有直接来向皇帝求情,那么温孤嘉宸极有可能先去寻了自己的母妃,曲霜姿调转方向,向琴乐宫而去。
然而她行至一半,便又听到了昨夜女人的歌声,低吟浅唱犹如鬼魅。
少女步子一顿,暗骂一声,犹豫着不知该先管哪件事。她咬牙潜入琴乐宫,没成想刚跳进院子就和温孤嘉宸差点撞上,“二皇子?”
温孤嘉宸见到她情绪非常激动,他眼底猩红,甚至上前紧紧拽住曲霜姿的衣领失控大喊,“我母妃呢?我母妃在何处?”
“什么!?”曲霜姿不可置信,“昭德妃不在宫里吗,她还生着病受着伤,怎么可能随意走动。”
二人一齐来到主殿,却只看见倒在地上的几个宫女。曲霜姿攥紧拳头,懊丧地锤墙,“我们来晚一步。”
曲霜姿简单地把整桩案件讲与温孤嘉宸,她有商有量,努力用和善的语气安抚男人,“我们现下可是同一战线,你可别再生什么幺蛾子。”
男人一甩长袖,“那按你这么说,带走我母妃的人是皇后?目的就是让她违反禁令,触怒龙颜?真是好生歹毒。”
曲霜姿无语地挑了挑眉,艰难地忍住呛他的话。歹毒?难道你温孤嘉宸不歹毒?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但终归昭德妃是真的无辜,二皇子眉头紧紧攥出个“川”字,“那我母妃此时应该在何处?”
曲霜姿思考片刻,小心猜测,“也许是在皇后宫殿?”
“不会,太过危险,容易引火上身。”
他们正百思不得其解,琴乐宫外却传来焦急的喊声,“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这个时候走水?太凑巧了吧,二人都如此认为,曲霜姿脚尖轻点,瞬间便出现在了房顶,她定睛一看,伸手指道:“那是不是寒商轩?”
二皇子也跟着跳上房檐,他脑子突然想到一个念头,便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询问曲霜姿,“苗婕妤是异族人,其家乡族正流行巫蛊之术,有没有可能是皇后联合苗依依共同陷害我母妃?”
那可不好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场冲天的大火极有可能是冲着沈兰因而来的。
曲霜姿咬牙,她将速度提到极致,“走。”
—
寒商轩的情形比曲霜姿想象的更为复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火光肆意蔓延着,仿佛要与夜色一较高下,也勾起了少女不好的回忆。
火势不小,灭火需要时间。
曲霜姿拦住要贸然闯入的温孤嘉宸,咬牙切齿道:“我进去,你藏好了。”温孤嘉宸慌乱无比,他生怕自己的母妃就在这寒商轩中,他牢牢抓住曲霜姿的肩膀,下了很大决心才松开。
五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扭曲,他无力地垂头,颤抖着声音艰难开口:“拜托你。”
少女深吸一口气,她身形晃荡,那些火焰落在她余光中,似乎隐藏着无数个身影。那道身影曲霜姿熟悉无比,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沈霁明,少女努力让自己从呛鼻熏人的烟雾中回过神。
待她稳稳落入寒商轩时,院里屋内都没有点灯,但被火光刚好照亮的场景,让曲霜姿大吃一惊。
铃铛声不住作响,大火吞噬一切,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耳旁。整个寒商轩都被装扮成一副古怪的模样,红绳杂乱而有序层层叠叠地缠绕着,上面不知系了多少个铃铛,比曲霜姿昨夜看到的还要更多,像是什么祭祀典礼。
少女努力从各种奇怪而吵闹的声音中寻到那低吟,她的目光探过去,一个红衣女子披头散发地光脚舞蹈着,她忘我地哼唱着某种旋律,置灼热的火焰于不顾。
“织女娘娘,高坐天堂,乘着银河,送福人间。”
“迷茫无措,不得所爱,织女娘娘,赐我姻缘。”
“红线紧牵……我和我的好阿郎,永生永世,绝不分离。”
曲霜姿断断续续地听到女人哼唱的歌谣,这曲调充满童真,应该是苗婕妤家乡的一首童谣。
“苗婕妤!苗依依!”曲霜姿一剑劈开掉落在她们面前的燃着火的瓦片,喊叫无果,她便试图抓住女人,可苗婕妤身姿突然变得灵巧,每一个舞步都落在曲霜姿意象不到地方,像是条滑溜溜的鱼,每次在少女堪堪要抓住她的时候就溜走了。
曲霜姿追逐着她在大火中穿梭,苗依依没有半分理智,从始至终没有回应过曲霜姿的叫喊。
少女只好放弃,冲入屋内开始寻找。
她闪身躲避向她扑来的火舌,飞奔在各间房屋中。外头还在努力救火,外围的火已经被熄灭,可房内的火却是有欲燃欲烈之势,如同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时刻准备着将曲霜姿吞进肚子。
隐约间,曲霜姿听见了女人的呻吟声。
她一脚踹开房门,果然看见被绑住手脚、行动困难的沈兰因。昭德妃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过是凭借本能在低声呼救和挣扎,曲霜姿将人打横抱起,好不容易躲开塌下来的房梁,手臂都被烧破一块儿。
曲霜姿重回院中,此时院里已经涌入许多救火的侍卫,他们见曲霜姿和沈兰因皆是惊愕非常,然而却是救火要紧。
少女将怀里的昭德妃送了出去,这才回头看向苗婕妤。女人还是置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被烧灼成了副可怕模样,只有脸还尚且完好。
苗依依跪在院子中心,任往来匆匆的侍卫们经过她身边,任旁人如何叫喊她、劝阻她,她都无比虔诚地仰头望月。
“织女娘娘,请赐我红线,让我与陛下长相厮守、再不相疑;让我与陛下相濡以沫、始终如一。”她浑身颤栗,话语磕磕绊绊,逐渐从柔和变得痴狂。
曲霜姿再听不下去,将她强行带了出去。
寒商轩外,皇上、皇后及附近的妃嫔都被惊动,赶了过来。
沈兰因已经被送到了寝宫医治,皇后若有所思,神情十分复杂,等她看到火被扑灭,曲霜姿带着苗婕妤飞身而出时,她的面色瞬间一沉。
还未等曲霜姿开口,皇后便抢先道:“苗婕妤受伤,想必也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不妨先把人送到臣妾宫里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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