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掩护沈霁明离开。”曲霜姿低声下令，语气不容拒绝。
侍卫蠢蠢欲动，缓缓逼近，气焰嚣张到极点。沈霁明和长风放心不下曲霜姿，曲霜姿却不给他们任何动摇的机会，她抽出匕首飞身而上，“这是命令！”
长风咬牙，拉着沈霁明就突破人群，“沈大人，别无他法了。”
侍卫们不敢轻易伤了曲霜姿，曲霜姿却红着眼睛和他们动真格的，不过须臾之间，她的长绝已经抵在了领头侍卫的脖颈，“张宫，让你的人都回来。”
“杀了你，应该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她语气冰冷，匕首刀刃很有分寸地下压，在名叫张宫的侍卫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御察司建立之初，张宫便作为侍卫首领为温孤嘉宥卖命了。御察司不该有这样拉帮结派的风气，这个张宫仗着大皇子赏识，自己家中有些资产逐渐无法无天起来。
曲霜姿之前被架空那段时日，整个御察司仿佛都变成了他张宫的。直到如今，还有残存下来的迂腐跋扈，曲霜姿看在眼里，一味隐忍着。
张宫咬唇抬手，制止了要冲上去的几个侍卫。
曲霜姿抬眼，看着沈霁明和长风的身影突出重围。她的心脏突然被人挖空似得，无措的慌乱感将她裹挟。
这一刻，广阔天地间，她眼里唯有那个青色的身影。
沈霁明好像也抽空回头看她，又好像没有，曲霜姿眼巴巴地看着两人越来越远，深深吐出口气。
余肃派来接应的人并不及时地到了，曲霜姿飞也似得回了余肃新购置的一处宅子。
大地彻底吞噬了光亮，黑暗蔓延开来，鬼魅般爬上人的心头。
曲霜姿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松，看到余肃满脸温柔地站在大门等她，她几步并一步地加快速度，“阿爹，你可安好？”
余肃点头，“安好。”
二人进门后，余肃看着曲霜姿的眼神逐渐严肃起来，“事出紧急，你处理得很好。温孤嘉宥收到邵辰的密信，如果沈霁明今日回京，那无论是谁都护不住他。”
“一国之君，都这样容不下人，昏庸无能，只会将忠臣赶尽杀绝。”她一语双关，还没来得及再骂几句解忿，就感觉到直冲着自己天灵盖而来的杀气。
更准确的来说，是冲着余肃来的。
三个黑衣人见被发现，立即跳下屋檐。其中一人武艺高超，提剑就朝着余肃劈了过来，曲霜姿想起长风留给自己的东西，挥手就是一个毒镖。
险险擦着黑衣人的脸颊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离曲霜姿只有咫尺之遥，曲霜姿头脑发寒，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她闪身躲避，但那剑已经来到了面前，曲霜姿狠心再扔出一枚飞镖，准备生生接下这一击。
但余肃也不是吃素的。曲霜姿只听身后铮鸣之声，就知道是余肃抽出了佩剑，宝剑凝光许久不现世，锋芒却依旧。其主人看似只是抬手挥动，凶猛的剑气就逼退了对方，曲霜姿抓住机会扬起长绝，毫不留情地插上黑衣人的心口。
“不错。”余肃夸赞她。
曲霜姿勾起唇，但仍不放松警惕。中了毒镖的此时已经口吐白沫倒地了，长风这毒配制得还真是狠。
余肃深深看了眼手中凝光，随后迅速抛向曲霜姿，“霜姿，接剑！”
曲霜姿小时候就很喜欢凝光剑。那时凝光总被闲置在架子上，但曲霜姿总觉得凝光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银白，像笼着光。时而像是被寒霜覆盖，时而像是披着九天之月馈赠给人间的清光。
而在余肃舞剑之时，凝光的光芒就愈盛。带着份不染尘俗的杀伐决断，势必要驱散一切黑暗和邪气。
她接住剑时心跳都加快几分。
曲霜姿会心一笑，一手提刀、一手提剑，踏着光似得冲到最后一人面前。黑衣人招架不住，连连败退，曲霜姿动作轻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剑在他脖颈处，“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她厉声质问。
“没用的。”余肃走上前来。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黑衣人在被挟制住的下一刻就咬破了提前藏在嘴中的毒，登时两眼翻白，死鱼般抽搐几下倒地。
曲霜姿放下剑，愁眉不展地叹息。
余肃却仿佛没事人儿似的，命人把几具尸体抬走处理。
他随便捡了一人的剑原地挥舞起来，“今日教你剑术。”
曲霜姿猝不及防，她其实没有系统地学过剑术，余肃从前只教给她用短刀，教她用剑可以和用短刀同样的方法。
虽不够趁手，但勉强够用。
之前余肃还指点过林寻雁用剑，曲霜姿当时还有几分羡慕。
但此时此刻曲霜姿怀揣着满腹的心事和疑问，余肃的提议实在太突然了。
“凝光难得出鞘，你不是一直想学吗？有什么事儿，我们慢慢谈。”余肃语气平静，目光在曲霜姿和凝光身上来回扫。
曲霜姿掂了掂手里的凝光，“好。”
“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刀吗？”
曲霜姿自然不会忘，“松紧有度，人刀合一，出手灵巧，要快准狠。”
“其实用剑和用刀确实差不多，但你从前年纪小，使刀更容易，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你的身法很难如从前般轻盈。但到这个时候，剑法也才能更稳。”余肃温声道。
“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眼中有敌，心中亦有敌。”余肃比划一段，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恣意，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蕴藏着浓厚的气韵，剑气如风般温润，却也会如风般凌厉。
“这对你并不是难事，真正的难点在于剑意的体悟与发挥。”
曲霜姿并没有完全学着余肃的动作练习，而是持剑自行体会，干脆利落地挥舞出道道剑芒。
“有人太在意剑法，容易练成花架子。”曲霜姿回忆起从前见过的、交过手的每一个持剑者，她说出自己的见解：“真正剑法高超的人，剑意中正平和，反而没有戾气和杀伐之气。”
余肃欣慰道：“正是。”
月亮从云层中透出光华，带着寒凉的风正好抚平人焦躁不安的心。曲霜姿屏气敛声、放平心绪，她一挥中凝光荡漾出清辉潋滟的匹练。
一如曾经余肃持剑挥舞。
曲霜姿忘我地练习了快一个时辰，余肃就在旁默默地守候着。
万籁俱寂，唯有剑锋破空之声如箜篌般低吟。
—
“喝口水，歇息歇息吧。”二人回屋，余肃倒好准备好的温热茶水递给曲霜姿。
曲霜姿还沉浸在那一抹剑意中难以回神，一盏热茶下去，这才身体回暖、思绪回笼，“阿爹，我的外祖母、外祖父战死疆场可有什么隐情？”
她一五一十地把关于刘畅的事情讲给余肃听。
余肃擦拭凝光的手一顿，“那次战败，大安伤亡惨重。但许多士兵在上战场之前就应该被瘟疫夺去性命，一些士兵被医治好后重新上了战场，但军队实力大不如前。”
“当年战事就那么紧张吗？”曲霜姿不解。
“温孤昪听信了世家的建议，坚持乘胜追击。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外祖母、外祖父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援军到来才终于阖眼……”
曲霜姿垂下头，她默默思忖，“但这听起来还只是一次普通的战事，和此事相关的除了两**队、边境百姓，再就是盛京的皇帝和官员。”
“怎么想都不会和刘畅扯上关系。”
余肃以为曲霜姿此行只会无功而返，但没想到还带回了意外的线索。如若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那余肃觉得只有自己查清事实，才能让曲婧放心，“明日把他接入京后，我亲自来审。”
曲霜姿点点头，情绪落寞道：“那沈霁明和长风呢？”
“明日早朝温孤昪肯定要过问此事。”也不知道皇帝或大皇子还有没有派人继续追杀，不知道沈霁明和长风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余肃沉思片刻，走到窗边吹了声哨子。
一个男子很快跳进窗来，“大人。”
曲霜姿曾经见过这人一次，是余肃在京中情报网中的手下。余肃过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时总有意避开曲霜姿，现在曲霜姿反而有点不习惯。
她主动点头向对方问好。
对方却深深鞠躬，“曲大人。”
“以后，余千帆和你就替我来掌管情报网。”余肃淡淡道，他知道曲霜姿听到此话必会伤心，所以不敢分给她眼神。余肃自顾自地吩咐道：“找到沈霁明和长风，告诉他们往荨州或奉州躲。”
“尤其是沈霁明，最好在三皇子登基以前不要露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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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长绝与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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