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晚自习总比平时安静些。窗外的月光漫过梧桐叶,在课桌上铺了层薄霜,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谁翻书时的轻响。萧吟盯着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指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擦,橡皮屑堆得像座小雪山——这道题她卡了快十分钟,辅助线画了三次,每次都在最后一步卡住。
“又卡住了?”后桌传来低低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顾铭久的膝盖还没好利索,走路仍有些瘸,下午来上学时是萧吟在楼下等他,两人慢慢走过来的。此刻他没像往常那样趴在桌上睡觉,而是支着胳膊,手里转着笔,眼神落在她的草稿纸上。
萧吟回头时,正看见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了点眼睛,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她有点不自在地把草稿纸往回挪了挪:“没有,就是在想步骤。”
“我看看。”顾铭久没等她拒绝,就伸手把草稿纸拉了过去。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温的,萧吟的手猛地缩了回来,心跳漏了一拍。
顾铭久盯着草稿纸看了会儿,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你辅助线画反了。”他拿起笔,在草稿纸空白处画了条斜线,“应该从这儿画,连接BD,再用相似三角形的性质……”
他讲得不算流利,偶尔会卡顿一下,指尖在纸上点来点去,像是在给自己找思路。但意外的是,他说的步骤竟真的能通——萧吟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之前卡住的地方突然豁然开朗,像被月光照亮的小径。
“……懂了吗?”顾铭久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不确定,怕自己讲错了。
萧吟点点头,心里有点惊讶:“懂了,谢谢你。”她没想到他竟真的能看出问题——这几天他确实在认真做题,课间不再总往外跑,偶尔还会拿着练习册凑到她旁边问两句,只是她没料到他进步这么快。
“谢什么,”顾铭久笑了笑,把草稿纸推回来,笔在纸上转了个圈,“其实我也是瞎蒙的。”他嘴上谦虚,耳根却悄悄红了——为了能看懂她做的题,他昨晚对着课本啃到半夜,赵磊打电话来约他打游戏,他都没去。
萧吟没拆穿他,低头继续做题。笔尖落在纸上,思路顺畅了不少,刚才的烦躁像被月光晒化的霜,慢慢散了。后桌又安静下来,她以为顾铭久又要睡觉,却听见他拿出练习册的声音,还有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他竟真的在做题。
她忍不住回头瞥了眼,见他正皱着眉算一道物理题,草稿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虽然有不少涂改的痕迹,却看得出来很认真。月光落在他的练习册上,把“顾铭久”三个字照得很清晰,那是她前几天教他写的——他的名字笔画多,之前总写得歪歪扭扭,她握着他的手教了两遍,现在总算工整了些。
“别总看我,”顾铭久突然抬头,撞进她的视线里,嘴角勾了勾,“再看题就做不完了,学霸。”
萧吟的脸“腾”地红了,赶紧转回头,假装认真做题,心跳却像敲鼓似的,“咚咚”响。她拿起笔,却半天没落下一个字——刚才他笑的时候,眼里好像落了星星,比窗外的月光还亮。
晚自习过半时,突然停电了。
教室里的灯“啪”地灭了,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有人低呼了一声,有人撞翻了椅子,乱糟糟的声音里,萧吟下意识地攥紧了笔——她有点怕黑,小时候家里停电,她总缩在母亲怀里等来电,此刻骤然陷入黑暗,心里难免发慌。
“别慌!”顾铭久的声音从后桌传来,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应该是跳闸了,很快就会来电。”
他的声音很稳,像根定海神针,萧吟心里的慌乱竟真的淡了点。她刚想应声,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手背——是只手,温温的,带着点薄茧,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怕,”顾铭久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的,像晚风拂过,“我在呢。”
萧吟的身体僵了僵,没敢动。他的手心很暖,暖意顺着手腕慢慢传到心里,驱散了黑暗带来的寒意。周围还有同学在说话,有人拿出手机照明,微弱的光线下,她能看见他的侧脸,他正皱着眉往讲台上看,似乎在确认情况,手指却没松开她的手腕,反而握得更紧了点。
她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黑暗里,感官好像被放大了,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甚至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她想抽回手,却又有点舍不得——这是第一次有人在黑暗里这样握住她,像给了她一个无声的承诺。
“大家别乱!”讲台上传来班长的声音,“我去教务处看看,应该很快就来电!大家在座位上别动,注意安全!”
脚步声渐渐远去,教室里又安静了些。有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教室里晃来晃去,照亮了一张张或好奇或紧张的脸。萧吟借着旁边同学手机的光,看向顾铭久——他还握着她的手腕,眼神落在她的手上,见她看过来,赶紧移开视线,耳朵在微弱的光线下红得很显眼。
他下意识地想松手,萧吟却轻轻动了动手指,没让他抽回手。顾铭久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漾开笑意,像月光落在水面上,轻轻晃着。他没再动,就那么握着她的手腕,两人都没说话,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电灯“啪”地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所有人都眯了眯眼,萧吟也赶紧抽回手,假装整理卷子,耳根烫得厉害。顾铭久也收回手,挠了挠头,看向窗外,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指尖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软得像棉花。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摸黑上晚自习呢。”林薇薇拍着胸口,凑到萧吟旁边,“刚才停电的时候你没怕吧?我看你一动不动的。”
“没……没怕。”萧吟摇摇头,声音有点轻。
林薇薇没察觉她的异样,又转头跟同桌说话去了。萧吟偷偷往后桌瞥了眼,顾铭久正低头看着练习册,嘴角却悄悄扬着,像藏了什么开心事。她的心里软了软,拿起笔,却在草稿纸的角落里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像他刚才给的温暖。
晚自习快结束时,萧吟总算把所有卷子都做完了。她收拾好书包,回头想跟顾铭久说声再见,却看见他正低头写着什么,手里拿着张纸条,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你在写什么?”萧吟忍不住问。
顾铭久吓了一跳,赶紧把纸条往练习册底下塞,脸有点红:“没……没什么,随便写写。”
萧吟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有点好奇,却没追问。她背起书包:“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注意膝盖。”
“嗯。”顾铭久点点头,看着她站起来,突然又开口,“萧吟。”
“怎么了?”萧吟回头。
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没什么,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萧吟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走到教室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铭久还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正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月光下的海,又深又软。
萧吟走出教学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脸上的热。她摸了摸手腕,好像还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心里像揣了颗甜甜的糖。她想起他刚才没写完的纸条,有点好奇他到底写了什么,却又隐隐有点期待——会不会是写给她的?
顾铭久看着萧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拿起那张被压在练习册下的纸条。上面只写了半句话:“其实刚才停电的时候,我不是故意要握你的手,我只是……”后面的话被涂掉了,只剩下几道乱糟糟的横线。
他叹了口气,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桌洞——他本来想说“我只是怕你怕黑”,又想说“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他怕唐突了她,怕她觉得自己轻浮,更怕……怕她会推开自己。
他拿起书包,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创可贴——是下午萧吟给他换纱布时,他偷偷藏起来的,上面还带着点她指尖的温度。
月光洒在操场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刚才握她手腕时的触感,想起她没抽回手时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也许不用急着把纸条写完。有些话,慢慢来也不晚,就像月光总会照亮黑夜,他总会慢慢走到她身边。
晚自习的灯还亮着,照亮了空荡荡的教室。桌洞里的纸条被月光照着,虽然没写完,却藏着少年最柔软的心事。前后桌的距离不过半米,可黑暗里相握的手,未说完的话,早把那点距离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暖,在月光里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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