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软乎乎地趴在窗台上,萧吟刚把碗筷摆好,就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喊声:“萧吟!我来了!”
她跑到窗边往下看,顾铭久正站在老旧的单元楼门口,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白T恤配牛仔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比在学校里多了几分清爽。他膝盖上的纱布已经拆了,走路虽还有点慢,却不用再一瘸一拐,见她探出头,立刻挥了挥手,笑得像株晒足了太阳的向日葵。
“慢点跑,别摔了。”萧吟趴在窗台上叮嘱,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知道啦!”顾铭久应着,却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跑到三楼时喘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刚开一条缝,他就把手里的袋子递进来:“给阿姨带的,听说阿姨喜欢吃甜的,我妈让厨房做的绿豆糕。”袋子里除了绿豆糕,还有些新鲜的水果,红的苹果绿的梨,码得整整齐齐。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萧吟接过袋子,有点不好意思——他家条件好,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她来说,已是沉甸甸的心意。
“不多不多,”顾铭久挤进门,眼睛好奇地往屋里扫——屋子不大,两室一厅,墙皮有些地方脱了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茶几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插着几支晒干的野菊花,透着股淡淡的温馨。
“阿姨呢?”他没看见萧吟母亲,小声问。
“我妈去菜市场了,说要给你做你爱吃的杂粮粥。”萧吟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给他倒了杯温水,“你坐吧。”
顾铭久在沙发上坐下,屁股刚沾到沙发沿就又弹起来,走到墙角的旧书架前——书架上摆着不少书,大多是旧的,有几本语文课本都卷了边,最底下一层放着个红色的相册,封皮上印着“毕业纪念”四个字。
“这是你的相册?”他回头问,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萧吟点点头:“嗯,小学和初中的。”
“能看看吗?”顾铭久的声音带着点恳求,像个想拆礼物的小孩。
“随便看。”萧吟递给他一个小凳子,“坐着看。”
顾铭久搬着凳子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相册。第一张是小学毕业照,照片有点泛黄,一群穿着红领巾的小孩挤在一起,萧吟站在最边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亮晶晶的,正偷偷往镜头外看,嘴角还沾着点蛋糕奶油,傻得可爱。
“这是你?”顾铭久指着照片上的小丫头,笑得直不起腰,“你那时候怎么还偷吃蛋糕啊?”
“才没有!”萧吟脸一红,抢过相册翻到下一页,“是同学不小心蹭到的。”
下一页是初中运动会的照片。萧吟穿着蓝色的运动服,站在800米跑道的起点,眉头皱着,看起来有点紧张,手里却紧紧攥着号码布,像攥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那时候就这么瘦?”顾铭久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她的脸,声音软了点,“跑800米肯定很费劲吧?”
“还好,”萧吟想起那时候的事,嘴角弯了弯,“最后跑了第三名,老师还给我发了块巧克力。”
顾铭久没说话,翻到最后一页——是张萧吟和母亲的合照,大概是去年拍的,萧吟母亲抱着她的肩膀,笑得温柔,只是脸色有点苍白,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疲惫。萧吟站在母亲身边,比现在高了些,眼神却比现在沉静,像株在风雨里努力长的小草。
他心里突然有点酸。他从小锦衣玉食,父母虽忙,却从未让他缺过什么,他从没体会过萧吟的生活——她要一边努力学习拿奖学金,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或许还要担心下个月的生活费够不够。可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总是安安静静地做题,温温柔柔地给他讲题,像把所有的难都藏在了心里。
“怎么了?”萧吟见他盯着照片发呆,小声问。
“没什么,”顾铭久把相册合上,放回书架上,转身时眼里的酸意已经藏好了,又笑起来,“阿姨做的粥好了吗?我都闻到香味了。”
“就知道吃。”萧吟被他逗笑,拉着他往厨房走,“我妈刚把粥盛出来,还热着呢。”
厨房飘着浓浓的粥香,萧吟母亲正把炒好的青菜端上桌,见顾铭久进来,笑着往他碗里盛粥:“是铭久吧?快坐快坐,尝尝阿姨的手艺,不比学校食堂的差吧?”
“阿姨做的肯定比食堂好吃!”顾铭久接过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眼睛亮了,“比上次萧吟带的还香!阿姨你太厉害了!”
“好吃就多吃点。”萧吟母亲被他夸得眉开眼笑,又往他碗里夹了块腌萝卜,“自家腌的,爽口。”
顾铭久确实饿了,也确实觉得好吃——杂粮粥熬得糯糯的,青菜炒得鲜鲜的,连腌萝卜都带着股清甜,比家里保姆做的精致饭菜多了股烟火气,暖得能熨帖到心里。他吃得飞快,却没忘了给萧吟和她母亲夹菜,嘴巴甜得像抹了蜜:“阿姨,您做的这个荷包蛋太嫩了,比我吃过的任何一个都好吃。”
“这孩子,真会说话。”萧吟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看顾铭久的眼神越发温和。
萧吟坐在旁边,看着顾铭久和母亲聊得热络,心里暖烘烘的。他没提自己家的条件,没露出半点嫌弃,只是老老实实地吃饭,认真地听母亲说话,偶尔还会讲个学校的笑话逗母亲开心,像个普通的邻家男孩,自然又亲切。
吃完饭,顾铭久主动帮着收拾碗筷,萧吟母亲拦都拦不住:“阿姨您坐着,我来就行,我在家也常帮我妈干活。”他说得像模像样,洗碗时却差点把盘子摔了,逗得萧吟母亲直笑。
萧吟把他拉到自己房间做题。她的房间很小,一张书桌一张床,书架占了半面墙,书桌上摆着盏旧台灯,灯杆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便利贴,写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你就在这儿做吧。”萧吟把练习册推给他,又拿出草稿纸,“不会的就问我。”
顾铭久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她坐在书桌前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顶,像镀了层金边。他突然觉得,比在学校里更自在——没有同学的目光,没有老师的催促,只有她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安静又踏实。
他果然遇到了不少难题,一会儿戳戳她的后背问“这道物理题的公式是不是用错了”,一会儿又举着练习册喊“学霸,这个英语语法我怎么也搞不懂”。萧吟耐心地给他讲,偶尔会拿起笔在他的练习册上画重点,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时,两人都会下意识地红了脸,却没人躲开。
下午的阳光慢慢斜了,顾铭久总算把所有题都弄懂了。他伸了个懒腰,看见萧吟书桌上的旧相册,又拿起来翻——这次他没笑,只是认真地看着照片上的小萧吟,眼神软得像水。
“你那时候好像总不爱笑。”他指着一张初中时的单人照,照片上的萧吟站在教学楼前,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那时候光顾着学习了,没心思笑。”萧吟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现在好多了。”
顾铭久看着她画的笑脸,又看了看她的脸,突然说:“萧吟,你笑起来好看。”
萧吟的脸“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练习册,心跳却像敲鼓似的。
“我以后会让你多笑笑的。”顾铭久的声音低了点,却很认真,“我会努力学习,以后……以后让你和阿姨都不用这么辛苦。”
萧吟猛地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睛很亮,像落了星星,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坚定和温柔。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很清晰,他没笑,却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却没说出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
傍晚时,顾铭久该走了。萧吟母亲非要把剩下的绿豆糕给他装在袋子里:“带回去给你爸妈尝尝,阿姨也没什么好东西。”
“谢谢阿姨!”顾铭久接过袋子,笑得开心,“阿姨做的粥我下次还能来吃吗?”
“能能能,随时来。”萧吟母亲笑着点头。
萧吟送他下楼。走到单元楼门口时,顾铭久突然回头,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橘子味的,和她上次给他的那颗一样。
“给你。”他挠了挠头,“今天谢谢你给我讲题,也谢谢阿姨的粥。”
“不客气。”萧吟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手心,温温的。
“那我走了。”顾铭久往后退了两步,又回头看她,“下周见。”
“下周见。”萧吟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的糖还温着。
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甜的橘子味在嘴里散开。阳光落在巷口的老槐树上,树影婆娑,空气里好像还飘着杂粮粥的香味。她想起顾铭久在房间里说的话,想起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也许未来没那么难,也许她不用再一个人硬扛——有个人正慢慢走到她身边,想和她一起把日子过成甜的。
旧相册还摆在书桌上,阳光照着照片上的笑脸。周末的粥香没散,少年的心意像颗糖,在心里慢慢化了,甜得连晚风都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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