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猫妖是一样的吗？
论坛里没有给出答案，当然这个时候还在参考论坛也不正常。
柏从竹算是正儿八经地云养了几个月的猫，他没有参与猫长大的过程——现在看起来也不是他能参与的，但他在论坛以及这几个月收到的照片应该是囊括了小猫的整个成长轨迹。
拍戏间隙，他偶尔会重新翻看那些照片。他总会有种和猫联系越来越多的错觉，而且看猫好像会上瘾。
他能准确地记起猫的每一张照片是多大时候的，还能利用多余的精力给它们分个类。
小猫的拍照姿势从小到大都不大一样，到了一个时期后就开始固定一种风格，现在这个现象能解释了。前期风格迥异的照片都不是猫自己拍的。
猫自己拍的……
柏从竹看到还赖在门口，并且拿一种可怜兮兮的神情低头走神的猫，否定了某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猫和猫妖大概是不一样的。
他脑子不正常地想了很久，又将思路理清了。
他目前还算镇定，但半小时乃至更久前，他是真真切切产生过一点惧意，一种源于未知的生物的恐惧。这只猫就是“猫主人”，“猫主人”是个猫妖……按理说这几个对象都是同一个，他却没办法立刻给他们画上等号。
那对猫的情感能迁移吗？这个问题的难度更大。
“刚猜出来。”柏从竹所有的想法踢出脑海，回答了猫的上个疑问。
“啊？”茅乐欲哭无泪，原来是他自己爆出来的，他跟人类商量，“那你能不能先忘了呢？”
然后等他攒够钱了再记起来。
柏从竹勉强接受了面前的就是猫，甚至以己度猫，认为猫的思路和人不一样情有可原，好心解释：“不好忘。”
茅乐再度失落，“那行吧。”
茅乐还想问人类，现在要怎么办，但他又很犹豫，才犹豫一会儿，他手里的手机就开始响了。
“你的手机响了。”茅乐提醒道。
“你先还给我。”
柏从竹接了李宽的电话，先把请假的事说了，才问：“你能把门打开吗？”
茅乐局促道：“我不知道。”
猫的指甲够长，他虽然不确定，还是把指甲伸进空了一个口的门锁。他在里面勾到一个铁片，慢慢拉出，同时听到锁芯里有轻微的震动声音。
铁片掉到地上后，他掰掰门把手，门开了。
茅乐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想法，门一开，人类就走了。他都没来得及讲先前想着的事情。
床边的小闹钟告诉他已经凌晨十二点了，他挺困的，定好闹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茅乐踩着还湿漉漉的落叶出门。他新工作没着落，还着急赚钱，想到的最快的来钱途径就是去很久之前去过的黑工地。
他昨晚钻到被窝里面，以为很快就能睡着，结果他只是在被窝里睁了十几分钟眼睛，困意全无了。他打开床头灯，无聊地看手机，意外看到那个黑工厂又在招人。
他赶紧报名，起床后精神振奋地走向工地。
茅乐今天穿的长袖，他手臂的毛变回去了，可他担心它们继续冒出来，就把自己裹得非常严实。
茅乐熟悉这个工地的工作流程，一天下来，干得灰头土脸，心里只算着很符合预期的工资。他出门时没带多少吃的，中午就在工地上吃了几口，下午回家路上肚子饿到发疼。
路过一条人少的街道，他躲在角落里歇歇。
……
柏从竹回到公寓后，去别的论坛看帖，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他知道张文杰人脉广，在小群里艾特张文杰。
过了一段时间，人才出现。
张文杰：【你真会找时间，这么晚什么事？】
柏从竹：【城市里有妖吗？】
张文杰：【什么玩意儿，你也来寻我开心啊！】
柏从竹：【那不是我会做的事。你认识什么特殊部门的人吗？】
张文杰：【这我还真认识，你是要干什么，我去打个招呼。】
柏从竹：【问一点事。】
人类管理局在比较早的时候，搭建了一个人猫共存的网站。能进到这个网站里的猫都是能化形的，而在里面活跃的人类大都是内部员工或与猫有往来的生意人。
这里面的帖子只可以在管理员的同意下才能获得权限分享给别人。
柏从竹自张文杰的那个朋友里窥见了猫咪世界的一角。
这个些猫妖和他传统认知上的、文学作品里的猫妖不一样。它们不会法术，没法长生不老，也对人类没有任何威胁，只比人类多了一项能化形的能力。这个能力还不一定能觉醒。
柏从竹想了一晚上事情，天蒙蒙亮时才睡觉，下午起床后换了身衣服就开车到了昨天的巷子外。
他看着不远处密集的矮楼，抬脚走进狭窄的巷子。
柏从竹轻车熟路走上楼梯，敲门。
没人应。
他再敲，同时发了几条消息。
茅乐的房东经过这里，他认得这个年轻人，好心道：“那孩子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先回吧。”
柏从竹问：“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房东：“哎呦，那我就不知道了！”
……
茅乐只是靠墙闭着眼睛歇一会，就不小心睡着了。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体缩小，身上很热，周围很黑，空气也闷得不行。
他莫名其妙变回猫了。
他动动爪子，触到阻碍物。四面都是像硬纸板一样的东西，应该不是很厚，他的爪子肯定能戳穿它。
茅乐试着把爪子伸出来，结果只在硬纸板表面留下几道很浅的痕迹。他身上没有力气，可能是又生病了，他脑袋也是晕晕的。
整个空间在摇晃，他想吐了。
因此他都没发现，脚下站着的地方不是密封的，他的尾巴从缝隙中滑出，垂在半空。
茅乐用残存的理智判断，他可能是变成猫，晕在街边，然后又被人类关在笼子里带走了。
他可真倒霉，什么事情都要试两遍。
这个人类用来运他的交通工具非常颠簸，笼子里的茅乐隔几分钟被颠一次，隔几分钟又被颠一次。
他难受地说：“你不能慢一些吗？”
人类听不懂，依旧保持这个速度。
某些路段上，茅乐可以听到嘈杂的车流声，这个人类只有在这种路时，会短暂停下。可能是在过红绿灯，他平时过马路也能听到相似的动静。
人类驶着交通工具离开大马路，一个急刹车，忽然停在一个崎岖的地方。
茅乐听到人类交谈的声音，很模糊。
装着他的笼子似乎被人提走，然后又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
笼子被拆卸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他尽量把眼睛睁开。
柏从竹看到趴在破纸板上，没有精神，但也没受伤的猫，狠狠松了一口气。
以他对原“猫主人”，也就是小猫本猫的了解，猫一般不会故意不理人，除非遇上麻烦事了。
他去了几个猫可能会到的地方，都没找着。他已经打算再报警了，过马路时无意中瞥到一辆自行车后座的箱子里掉出的一条猫尾巴。
他没有认错。
柏从竹追着那个人到了一条泥路上，拦下捡猫的人，做了解释，从那人手里截回猫。
他摸了一下猫的爪子，比平时的温度高，而猫的眼睛没有神气。他将纸板丢在后座，发动车子。
走到半途，后视镜里忽然照出一只不属于柏从竹的胳膊，他看到座位上的猫一下子成了长着人类四肢的人形生物，就把车停靠在路边。
除了头上的猫耳，茅乐这回的人形化得很好。
柏从竹目睹了猫变活人的场景，心理承受能力逐渐增强，他问：“我该把你送去哪里的医院？”
茅乐把脚盘到座位上，虚弱道：“去人类医院就好了。”
“你别动，我给你系安全带。”
下车前，柏从竹拿了个帽子，给猫戴上。医院的人给茅乐做了检查，开药，打针。这回不用挂药水，茅乐却没有多高兴，因为这个打在手臂的针非常疼。
他强忍着没有哭，眼角都憋红了。
医生留茅乐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才放他离开。
再次回到车上后，柏从竹看到还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委屈的猫，问：“你今天怎么没在家，这个样子还乱跑出去？”
药效起来后，茅乐精神恢复了一点，他小声道：“我出去的时候没事的。”
柏从竹：“你差点就又让人给带走了。”
茅乐讨厌人类戳他痛处，他把身体侧过去，不想看人类了。
柏从竹：“你别装无辜。要是我今天没想着过来跟你讲事情，你要怎么办？”
茅乐终于出声，“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猫是一出门就自动变……算了，”柏从竹觉得猫不长记性，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又聪明过头，“你骗我钱的时候这么机灵，出门就什么都忘了。你当时是怎么想到骗我钱的？你们来到城市里要经过特殊部门的统一登记，那应该还和工作人员有往来，我要联系他们——”
柏从竹想说联系工作人员给猫培训一下再来闯人类城市，话就被打断。
“不要。”
茅乐在车上待了有半个小时，他清醒一会迷糊一会，忽然听到人类翻起旧账，还要、还要将他交出去，心急如焚。
他打断人类后憋了半天，脑子像浆糊一样，什么都憋不出，最后只能吸了一下鼻子，蛮横地狡辩：“我也不想骗你的，你放过我吧。”
茅乐的眼泪是急出来的。它们先是再眼眶里打转，他吸了一下鼻子后，泪水就把他的脸糊住了。实在是太丢脸了。猫怎么可以丢脸到这个地步。
茅乐重重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中全是欠下的天文数字，他早上太乐观了，他去工地干几年都不一定能把钱还上，就继续无理地辩解：“我不是故意欠那么多钱的。”
柏从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不……有猫能哭得这样凄惨，那双眼睛还要拼命睁大看着他，他都怀疑对方再哭下去要呼吸困难了。
症结不难找，但柏从竹此时的脑子也像被泪水糊住了一样，他只想快点让对方止住泪水。他翻遍记忆，最后眼前闪过一人一猫在狭小的出租屋对话的景象，半狠不狠地放了句狠话：“你骗了我那么多钱，只有——”
“只有住到我家才可以抵一点债。”
“真、真的吗？”
茅乐听到事情有转机，眼泪真停了，鼻子却还在不受控制地急促呼吸。他去过人类的家里，那里也不是特别大，他不是很想跟人类挤，但他听说有钱人都不止一套房子的。
他一抽一抽地问：“那、那房子大吗？”
柏从竹：“？”
茅乐：“你为什么不说话？”
柏从竹面无表情回他：“大。”
柏从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步，他见猫脸上还挂着泪痕，又笨得不行，就拿湿纸巾给他擦了，“你就不问让你住到我家里干什么？”
“那干什么啊。”茅乐满足人类的需求，问道。
柏从竹继续毫无感情地说：“房子太大，打扫卫生。”
茅乐：“这个我会，我很爱干净的。”
柏从竹想到那个杂乱的小房子，不是很信。药效完全起来后，猫窝在一旁睡着了，全然没有刚才的害怕。
真是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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