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九和女母一起笑起来，那边，杨钦冲他们招手。
女母说：“去吧，你同学找你。”
相九笑了下：“他们是我老师……还有学长。”虽然长得都很年轻。
沈洛见跟着说：“我也是你学长。”
相九把小猫人捧起来亲他脑袋，沈洛见“唔”了一声：“以下犯上！”
女母一脸眼不见为净的表情，半合上眼转过身去，摆了摆手。
相九带着猫猫学长去找杨钦他们，杨钦问沈洛见：“洛洛，你是待婆家还是跟我们回去啊？”
沈洛见炸毛：“什么就婆家了！”
杨钦一个劲儿地笑，庄红鲤认真道：“洛洛，我俩永远站在你这边，是你最好最好的……”
沈洛见感动道：“朋友！”
庄红鲤：“娘家人。”
沈洛见跳起来要打他，差点儿从相九手上掉下去。
杨钦哈哈直笑，笑完，咳咳两声，弯下腰对沈洛见说：“你身上的一些气息好像减淡了一点，应该是昨天的事情导致的。”
沈洛见想起来乌灵姨姨。昨天昏过去之前，她好像确实伸手“抹去”了什么……
“虽然不明白原理，应该是相九你们村子太牛逼了哈哈，”杨钦笑着调侃了一句，接着说，“洛洛，我们想带你回家试试……只是试试，不一定能成功。”
沈洛见呆呆看着他。
“傻了？”
沈洛见眼前一片模糊，擦了擦眼睛，重重“嗯”了一声。
——
相九也想跟去，但是他和杨钦讨论了一下，他现在做为洛洛的室友，或许充当着“重生点”的职责，还是不要随便移动比较好。
万一换个地方，不被判定为“寝室”了怎么办？那洛洛会不会因为无处可去变成孤魂野鬼？
相九把他们送到了镇上，看着洛洛趴在杨钦肩膀上，用力跟他挥手道别，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过……能回家总是好事。
他回到寨子里，被阿嬷叫住，让他去给乌灵送饭。
相九问：“乌灵姨现在还好吗？”
阿嬷摇摇头，叹气。
相九心也跟着沉了沉，手上端着的午饭也像是重了几分。
乌灵呆坐在床边，好像被抽干了力气，相九把一碗麦饭和炒菌子放在她手边的木桌上，她也只是动了动眼眸。
她忽而嘴唇翕动，低低问了句：“相九，你当真信女母的话吗？”
相九看着她，没有出声。
乌灵继续道：“……你能看到他吧，对吧？”
相九盯着她的背后，但是很快意识到什么，迅速收回视线，面色凝重。
可乌灵还是捕捉到了他眼神的移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是我的幻觉……明明灵力高的人都能看到，女母只是装作没看见，你刚刚也在装作没看见！……我知道的，你一进屋，看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后。”
他到底不如女母经验丰富，还是在这种小地方上漏了破绽。
相九皱着眉，手悄悄挪到背后，捏紧了腰间的一把匕首
乌灵却笑起来，可眼角褶皱往下延展，眼周红着，仍像是哭：“他回来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她的背后，一个庞大扭曲的灵，浑身冒着不详的灰黑烟气，四肢——如果那扭曲蜿蜒的肢条还能算是四肢的话——像是蛇缠缚着猎物一样，紧紧缠绕吸附在乌灵的身上。
乌泽的脸紧紧贴着乌灵的脸侧，好似他与她仍旧是一对亲密爱人。
但是这在青白的面目和森冷表情映衬下，又显得异常诡谲。
他那些不成肢体的肢体，正在从乌灵的体内不停攫取着灵气，以供养自身。
现在，他已经膨胀到有一个屋子那么大……
不，那已经不是乌泽、不是“他”，而是“它”。
这是乌泽死后还未完全净化的灵，混杂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神怪气息，捏合而成的怪物。
它叫做……不，不能回忆它的名字。
只要多一个人确认它的存在，它就会更强大、更凝实几分，让更多人看见它……这是一个无法打断的循环。
相应的，乌灵则会因为被攫取灵气，快速衰老。现在，乌灵原本饱满、红润的脸庞，眼下已经慢慢布满细纹，若是再继续下去，乌灵会死，他也会死，甚至整个村寨的人都活不了。
它会吞噬整个寨子所有意识到它存在的生灵，那与山神的吞噬不同，它会把所有的意识同化为自己的意识，组成一个更加庞大的怪物，紧接着缓慢吞噬镇子，一个镇子、两个镇子……一座城市、一个省、直到所有它遇到的生命都被它融入体内，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一片死寂。
不能再想了，相九在心里警告自己，想象也会助长它的“生长”！
相九紧紧咬着牙关，紧紧闭上眼，在心里默念：
“它”不存在。
“它”不存在！
可是想要确证一个东西的存在很简单，他甚至能幻想出不存在的事物，但是想要把一件事、一个人从自己的脑海中彻底抹除，却是那么困难，就像已经用铅笔画过的纸张，无论如何擦凃，都会留下痕迹。
好似每次对自己说一句“它不存在”，反而会加强那个印象——它就在那里。
“你看啊，”乌灵睁大眼睛，眼眸已经不复清亮，如同老人般浑浊，眼白里绞着血丝，“相九，你看，这是乌泽啊，我成功了……乌泽回来了……你小时候他还带你玩过……这是乌泽，你不认识他了吗……？”
相九踉跄着往后退，乌灵端坐不动，任凭那怪物把她缠缚得更紧，面庞愈发苍老。
“相九。”她的声音忽而冷静下来，变得清晰、冷漠，叠着某个虚幻的声音，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你真的信女母的话，以为你是被什么九头蛇夺舍了吗？你以为，你就是你认为的你吗？”
他自然是不信……女母也知道他不信，那只是他们逗弄小猫的说辞……
相九咬紧牙关，试着关闭自己的五感，反复想着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以覆盖掉“它”的存在。
印象最深的事情，自然是……洛洛。
洛洛……洛洛……
沈洛见的脸就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笑着的、生气的、流泪的，还有发呆的……
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反复地一遍遍地想着洛洛。
但是一道虚幻的声音却还是穿透了屏障，传入耳中：“……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复活的吗？”
“你不想复活他吗？”
相九骤然睁开眼，双眸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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