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没多久纪零深就出差去了，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和疏离。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
姜黎按部就班地完成周薇安排的所有培训和准备工作，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所有能让他成长的知识和技能。他将心底那点微弱的失落和涩然小心地藏好，不敢流露分毫。
然而，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最直观的变化，来自于生活细节。姜黎发现，公司安排的公寓里，不知不觉多了些东西。
书房里添置了一个专业的书架，上面逐渐摆满了与表演、电影史、艺术相关的书籍，甚至还有一些珍贵的原版剧本，客厅角落多了一台高级咖啡机和各种咖啡豆，而他记得周薇提过一次他喝黑咖啡的习惯，衣柜里，除了必要的演出服装外，也多了几套质感极佳、符合他审美的休闲装和睡衣。
周薇对此的解释依旧是“公司的标准配置升级”，但姜黎心里明白，这绝非公司的常规操作。
这些细节里透着的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细致的观察和安排，精准地契合了他的需求和偏好。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这种沉默的“馈赠”让姜黎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贪恋这种被默默关注和照顾的感觉，每一个新发现的细节都能让他心跳偷偷加速；另一方面，他又清醒地知道，这依旧是一种“监护人”式的照拂，建立在责任和权力不对等的基础上，与他内心深处渴望的那种情感回应截然不同。
很快，到了直播互动的日子。
这天下午，表演培训课结束后，周薇来接他，脸上带着一点不同寻常的笑意。
“姜黎，今天不回公寓了。纪总吩咐，接您回‘麓湖’那边。”
姜黎怔住了。
“他回来啦？！”
“麓湖”是纪零深常住的一处私人别墅区，环境清幽，安保极严。除了刚被接回来那段时间，他很少去那里，纪零深也几乎从不主动让他过去。
车子驶入依山傍水的别墅区，最终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大宅前停下。
佣人恭敬地开门迎接。
姜黎走进客厅，发现纪零深竟然已经在家里了，他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暖黄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周身冷硬的气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距离感。
“纪叔叔。”姜黎低声打招呼。
纪零深抬起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点了点头：“嗯。先去换身舒服的衣服，一会儿吃饭。”
纪零深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对话。
姜黎依言回到自己偶尔留宿时住的房间，发现衣柜里果然已经备好了合身的家居服，他换好衣服下楼，心里充满了不真实的恍惚感。
晚餐已经准备好，菜式清淡精致，都是适合他胃口的。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地用餐。纪零深似乎在看一份电子文件，吃得心不在焉，姜黎则食不知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餐具不发出碰撞声。
“培训强度能跟上吗？”纪零深忽然开口，眼睛依旧看着平板屏幕。
姜黎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能跟上。”
“老师怎么说？”
“老师说进步还挺快的，就是情感爆发力的控制还需要再练。”姜黎老实回答。
“嗯。”纪零深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处理完了事情，放下平板，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状似随意地问道：“直播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担心的？”
姜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说：“周姐已经把可能的问题和对答都给我看过了......就是，有点怕到时候说错话，或者冷场。”
“不用想着取悦所有人。”纪零深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真诚比技巧更重要，如果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就微笑。”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好的解释，最后跟了句，“笑一下算了......”
闻言，姜黎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
“慢点。”纪零深抽了纸给姜黎递过去。
“谢谢纪叔叔。”姜黎低下头，擦着自己的嘴。
纪零深有的时候还是挺幽默的。
饭后，纪零深没有立刻回书房处理公务，而是难得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新闻频道的声音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
姜黎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下。
纪零深的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似乎很专注，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拿起遥控器，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放老电影的艺术频道。
“希区柯克的《后窗》。”他淡淡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姜黎听，“镜头语言和悬念营造的教科书。”
姜黎立刻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看向屏幕，他知道，这或许不是随意之举。
纪零深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电影。姜黎也不敢出声，沉浸在大师构建的光影世界里，偶尔会偷偷瞥一眼纪零深冷峻的侧脸。
这一刻，没了外界的叨扰，只有两个人，共享一段静谧的、弥漫着淡淡艺术气息的时光。
电影放到一半，纪零深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姜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阳台上的男人背影挺拔，通话时的侧脸线条冷硬，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严。
电话讲了很久。
等纪零深回来时，电影已经快结束了，他似乎失去了继续看的兴致，对姜黎说：“不早了，明天还有工作，去休息吧。”
“好的，纪叔叔晚安。”姜黎乖顺地起身，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回到房间，姜黎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晚的一切都像一场梦。纪零深罕见的闲暇，共处的晚餐，关于直播的建议，还有那部一起看的电影。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桌前，拿出那支钢笔和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他翻开第一页，却久久没有落笔。最终，他只是在那页纸的右下角，极其轻微地写了一个“J”字母，然后迅速合上了本子，像是藏起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天早上，姜黎下楼时，纪零深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用早餐，看着财经新闻。
纪零深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分秒必争的商业巨擘。
“纪叔叔早。”姜黎问好。
“早。”纪零深抬眼看了他一下，“吃完早餐让司机送你去公司。直播好好表现。”仿佛温和的长辈。
“嗯。”姜黎点点头，安静地坐下吃早餐。
两人再无交流。
吃完早餐，纪零深拿起身，径直出门，司机早已等候在门外。
姜黎站在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驶离别墅，消失在绿树掩映的道路尽头。刚才心里那点微弱的暖意，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那堵无形的高墙，又一次清晰地竖立了起来。
纪零深可以偶尔走下神坛，给予片刻的温和与靠近，但他从未真正离开过那个掌控者的位置。而姜黎，永远只能在他的许可范围内，小心翼翼地汲取那一点可怜的温暖。
周薇准时来接他，一路上还在最后叮嘱着直播的注意事项。姜黎安静地听着，心思却有些飘远。
在一个布置得温馨明亮的直播间里，姜黎和一位活泼的女主持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直播刚开始，弹幕就疯狂滚动起来，大部分是期待《浮影》和夸赞姜黎颜值的。
【啊啊啊姜黎！真人比剧照还好看！】
【林涧小天使！妈妈爱你！】
【期待《浮影》！为了黎黎也要去看！】
............
姜黎看着屏幕上飞速闪过的文字，有些眼花缭乱，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按照事先对好的流程，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
主持人很会调动气氛，问了一些剧组趣事，比如张导是不是真的很凶，和其他演员相处得怎么样。
姜黎回答得中规中矩，提到张导时表示“导演要求严格但受益匪浅”，提到其他演员则说“大家都很专业，相处愉快”。
偶尔有几个不和谐的弹幕闪过【花瓶一个吧】【又是靠脸上位】，但很快就被粉丝的留言刷了下去。
直播进行到一半，进入了粉丝提问环节。
主持人随机抽取问题。
“这位叫‘黎黎原上草’的粉丝问：姜黎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这个问题略微有些超出预定的安全范围，周薇在镜头外微微蹙眉。
姜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一张冷峻淡漠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迅速压下心头的悸动。
垂下眼睫，思考了几秒，再抬眼时，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又得体的笑容：“我觉得会是性格比较沉稳、独立的吧。”
他隐晦地将“喜欢”转换成了“觉得会是”，而后面说的自然是纪零深了。
【啊啊啊他害羞了！好可爱！】
【安静认真？是我了！（并不是）】
【这回答也太官方了吧哈哈哈！】
............
弹幕又是一阵沸腾。
主持人笑着打趣了几句，继续抽取下一个问题：“这位叫‘深海里的小星星’问：姜黎现在有想要特别感谢的人吗？”
他沉默了片刻，直播间有短暂的安静。
镜头特写下的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复杂，那里面似乎翻涌着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感谢谁？感谢那个将他从泥泞中拉出，给予他一切，却又将他推远，让他患得患失、喜怒皆因他而起的人吗？
想了想，他抬起眼，看向镜头，目光变得真诚而清澈：“首先当然要感谢张导和《浮影》剧组给我的机会，感谢公司星耀娱乐的支持，感谢周薇姐一直以来的照顾。”他顿了顿，声音稍微低沉了一些，补充道，“还要感谢......在我人生最难熬的阶段，给予过我指引和帮助的贵人，非常感谢。”
他没有提及那个特定的名字，但那个短暂的停顿和异常认真的语气，却让周薇心里咯噔一下。她敏锐地感觉到，姜黎那一刻想到的，绝不是泛泛的“指引和帮助”。
直播顺利结束。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姜黎的生涩和真诚反而圈了一波粉。
#姜黎直播#、#姜黎喜欢安静的女孩#等话题还小小地上了一下热搜尾巴。
周薇看着节节攀升的粉丝数和好评，心情大好，忍不住又给纪零深发了条消息汇报战果：【纪总，直播刚结束，反响非常好，姜黎表现得很稳。】
这一次，纪零深没有回复。
[撒花]今天更新来啦！[紫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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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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