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秦霜躺在床上,指尖在床单上划出细密的褶皱。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苏然发来的消息界面——
“小霜,墓园那边我问过了,每周都有人定期打扫,我每次回来也都会去祭拜打扫,你放心吧。”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眼底的红血丝。
这几年,秦霜彻底学会了用工作麻痹自己,学会了在镜头前笑得无懈可击,却唯独没学会如何在寂静的深夜里不想起姜晚。
床头柜上的药瓶空了大半,是医生开的助眠药。
秦霜捏起一片白色药片,在指尖转了转,最终还是扔回瓶里。
她想起姜晚总说是药三分毒,说要给她煮安神汤,用酸枣仁和茯苓慢慢熬,说那样才不伤身子。
姜晚还说,只要她在,她就永远不用吃药。
是吗?
可她不在啊。
那时的姜晚总爱凑在她耳边说这些,呼吸拂过耳廓,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秦霜猛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
凌晨三点的海城还在沉睡,霓虹灯在远处的楼宇间明明灭灭。
秦霜闭上眼,眼前不是当年福利院的那场大火了。
是姜晚那晚燃烧照片的火焰……
她好像又有了心魔。
那些年,她想报仇,想还江孜的恩情。
这几年,她想姜晚。
想得都快魔障了。
她就这么站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缓缓蜷起手指。
或许,她真的只是近乡情怯。
郊区公墓的柏油路被晨露打湿,秦霜穿着一身素色风衣,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风卷起她的长发,露出脖颈间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她当年在冰岛摔下山崖时被碎石划破的。
她甚至因为那道疤,不想去见姜晚,她怕对方会嫌弃她。
可她们却真的再也没见过了。
秦霜狠狠地攥紧拳头,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叫了回来。
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想了!
江孜的墓碑干净得不像话,碑面上的照片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笑得眉眼弯弯,和姜晚微笑撒娇的样子几乎重叠。
秦霜蹲下身,将白玫瑰放在碑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碑:“阿姨,都结束了。原谅我姗姗来迟。”
风吹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回应。
秦霜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管理员拿着水管经过,笑着打招呼道:“您也来看江教授啊?这两年好多人来这儿呢,有学生,有被她研究救过的病人,前阵子还有国家实验室的人来献花。”
秦霜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管理员,疑惑地问道:“国家重点实验室?”
“是啊,”管理员关掉水管,语气里带着敬佩,“江教授的神经修复剂项目重启了,听说能治好多疑难杂症。
上面特批了专项资金,还在墓园旁边建了纪念馆呢,下个月就对外开放。
江教授当年救了那么多孩子,做了那么多好事,她值得被记住!”
秦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座白色的建筑轮廓,脚手架还没拆完。
原来,真的有人记得江孜的心血。
原来,那些被掩埋的光,终究还是穿透了尘埃。
她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了些,风衣下摆扫过草地,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
秦霜的身影消失在墓园拐角后,姜晚才从松树后面走出来。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齐肩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露出额角那道不太明显的疤痕。
这道疤是坤沙的人留给她的。
那天在热带雨林的丛林里,她拖着断腿爬了三公里才被启森的人找到,醒来时右腿打了十二根钢钉。
启森在病床前骂了她整整半小时,说她是“疯子”,说她“拿命换不值得”。
可当她看到新闻里姜思成被押上警车的画面,看到那些被解救的孩子对着镜头笑,突然觉得断条腿也没什么。
坤沙终究不是什么慈善家,他在为阿砚受伤的事情跟姜晚计较。
那一次后,姜晚虽然没死,但也伤了一条腿。
但他们的过结也算是彻底过去了。
姜晚看着秦霜彻底离开墓园后,才走到墓碑前。
她轻轻扶正那束被风吹歪的白玫瑰,指尖在照片里江孜的脸上顿了顿。
“妈,她来看你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好像……过得还不错。”
管理员说的纪念馆,是她托启森匿名捐的款。
她知道秦霜肯定不想让她掺和,可她总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也想为秦霜做点什么。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启森发来的照片。
那是前几天,秦霜在首映礼的后台的照片。
秦霜穿着银色长裙,手里拿着奖杯,侧脸在聚光灯下美得像幅画。
她还是一如当年一样迷人。
姜晚摩挲着屏幕,突然想起秦霜总说等在F国的影片上映了,她们一起走红毯。
姜晚,你可以是我亲人的身份,与我共享这份荣耀。
如今再次想起,姜晚有些胆怯。
“算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塞回兜里,“我这双踩过血和泥的脚,还是别玷污了你的红毯。”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她的脚踝,带着点凉意。
姜晚转身往墓园外走,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
秦霜的新电影首映票房破亿,庆功宴设在一家能俯瞰整个海城夜景的旋转餐厅。
她穿着香槟色鱼尾裙,周旋在宾客之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是品牌方送的礼物,灯光下折射出的光芒,却让她想起姜晚送她的那条铂金项链。
那条项链还好吗?
她还好吗?
秦霜又愣神了。
但很快,她就被人打断了思绪。
“秦老师,恭喜啊!”张导举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当年推荐的那个替身,咱们那部剧的收视率一直很不错,被观众称为最符合现实品味的剧组,今年都是第三十多轮重播了。”
说起这部作品,秦霜也很感慨。
这部剧她投资了,至今为止,还有分红。
望着张导红红的脸,秦霜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她……后来不是又去客串了几次吗?”
“没了,”张猛咂了咂嘴,“听说出了点事,好像是跟什么跨国犯罪扯上关系,被抓了。
可惜了,那丫头是块璞玉,眼睛里有股狠劲,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说起这个,你们不是朋友吗?她的事,你不知道吗?”
闻言,秦霜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不动声色:“是吗?我倒忘了她叫什么名字。”
姜晚当年瞒着她也要把她摘出去,大概就是不想在这种场合被议论提及吧。
秦霜努力压着情绪,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
“是吗?我记得你俩之前不是一直上热搜吗?”张导挠了挠头,“她不是叫姜晚吗?”
姜晚……
秦霜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心脏都会像被什么东西攥住。
张导身边的人没想到张导会醉的口不择言,赶紧过来拉人。
“秦老师,不好意思,张导酒量不济,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我送他回去休息。”
同伴几乎是拖着张导离开的,生怕张导再口出惊人一次。
秦霜只是体面地笑了笑。
庆功宴过半,秦霜借口透气,走到露台。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墓园里的白玫瑰开得正好,碑前放着一碗多加椰果椰奶的清补凉。
那是她们在海城最常吃的那家。
而清补凉旁边好像有一盒绿豆糕,其中还被吃掉了几块。
秦霜的手指瞬间冰凉。
她认得那绿豆糕,是海城老字号“福记”的,只有每周三上午限量供应。
她小时候跟着江孜去给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买过。
后来江孜不在了,她们就再也没吃过。
除了她和……苏然,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秦霜还在愣神的时候,神秘人又给她发了消息——
“她嫌弃太甜了,真是个矫情的人啊。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去砸人家的店了!去找她吧!”
她?
她!
秦霜反应过来后,几乎是踉跄着冲进电梯,连礼服裙摆被夹在门缝里都没察觉。
司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秦老师,去哪儿?”
“福记!”秦霜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着手机。
她屏幕上的照片被放大,能清晰地看到绿豆糕包装纸上的褶皱,和她小时候攥在手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福记糕点铺的木门上挂着“售罄”的牌子,秦霜推开门时,风铃叮当作响。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收拾柜台,看到她愣了一下:“姑娘,今天的卖完了。”
“我不买糕点,”秦霜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问,今天有没有一个很好看的像小狐狸一样姑娘来买过绿豆糕?大概这么高,笑起来很会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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