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像瘟疫一样在圣德高中蔓延，沈清刚踏进校门，就感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将她包围。
“杀人犯”、“心虚”、“警察都找她了”……这些词汇碎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冰冷而恶毒。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走向教室。
然而，推开教室门，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始。
她的课桌被人用猩红色的彩笔涂得乱七八糟，触目惊心的“杀人犯”三个大字，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桌面上。
散落在桌上的书本也未能幸免，上面写满了带有侮辱性的词语，周围的同学看到她进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爆发出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和议论。
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沈清胸腔里爆发，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本被写上“杀人犯”的课本，指尖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沈清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全班，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谁干的？！”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李倩倩带着挑衅的笑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我干的，怎么了？”她双手抱胸，趾高气扬地走到沈清面前，故意拔高音量反问：“我敢作敢当，你呢？沈清，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你杀了人！”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沈清最后的理智。她猛地将手中的书狠狠砸在李倩倩身上，在对方的惊叫声中，一步逼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
“我当然敢，因为我没杀人！”
话音未落，沈清的手已经掐住了李倩倩的脖子，虽然力道不算太大，但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和沈清眼中迸发出的狠戾，还是把李倩倩吓得脸色惨白。
沈清凑近她的耳朵，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如果你再敢开这种玩笑，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说完，她猛地松开手，像丢开一件垃圾。李倩倩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看向沈清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沈清突然的反击震慑住了，之前她可从来都没反抗过。
沈清环视一圈，无视那些惊骇的目光，径直走出了教室，她需要新的课本，更需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刚出教室门，却迎面撞见了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的林修瑾，他斜倚着墙壁，似乎将刚才那场冲突尽收眼底。
沈清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喃喃自语道：“怎么总是能被他撞见。”
正当沈清想绕过他走时，林修瑾抢先一步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听说，你升级成杀人嫌疑犯了？”
沈清脚下一顿，强作镇定地反驳道：“案件都还没定性，是不是谋杀都不一定！”
林修瑾无所谓地摸了摸耳朵，并没有心情关心真相。
“随你怎么说。我昨天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钱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让你耳边清静一点。”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教室里惊魂未定的人群，沈清紧紧攥着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能让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开始瓦解。
“……我会好好考虑的。”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然后匆匆从他身边逃离。
在去教务处买新课本的路上，沈清正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然而就在她经过教学楼中庭时，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毫无征兆的从二楼倾泻而下，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沈清被冻得一个激灵，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水珠，抬头望去。
二楼栏杆处，陆辰正提着一个空水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挂着恶劣而不屑的笑容。
这种被俯视的角度让她感到痛苦。
“陆辰！你疯了？！”她失控地吼道。
陆辰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下来：“杀人犯还有脸来学校啊？怎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我也杀了吧？我好害怕哦！”
他语言中刻骨的寒意比冷水更甚，沈清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不去理会他的嘲讽，穿着湿透沉重的衣服，狼狈地冲向了更衣室。
换上干爽的体育服，用烘手机勉强吹干头发，沈清靠在冰冷的更衣室墙壁上，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既苍白又狼狈。
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流言、污蔑、当众的羞辱、肆无忌惮的霸凌……这个世界从未给过她善意。
而唯一能将她从这片泥沼中拉出去的机会……就在她眼前，尽管这很危险，也总不会坏过现在的局面。
她决不能再退了。
沈清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备注为“弟弟”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那边传来林修瑾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声音：“喂。”
沈清闭上眼睛，语气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下午，”她的声音异常稳定，“我会带着我的头发和用过的牙刷，我们……医院见。”
“好。”
对方像是很满意她的答复一般，语气中满是得意，可沈清并不打算做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因为接下来的人生，她要自己把握。
医院的走廊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日光灯苍白的光线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沈清看着林修瑾从她手中接过那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沈安用过的牙刷和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
“确定吗？”林修瑾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沈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回头路，如果现在犹豫……
为了被收养，曾经的她费尽心思成了沈清，而如今再成为林修晚，又有何不可呢？
林修瑾没再说什么，转身将密封袋交给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医生，低声交代了几句。那医生恭敬地接过，眼神在沈清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快步离开。
沈清一直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下来，她无力地靠向冰冷的墙壁，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这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混合着绝望、愧疚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感受——棋子落定，再无反悔的可能。
林修瑾转过身，重新面对她。
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有对她做出这个选择的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对她这份破釜沉舟勇气的……欣赏？
如果鉴定结果显示她真的是林修晚，就证明……她的确拿来的是沈安的DNA。
“鉴定结果需要几天时间。”他打破沉默，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淡漠，“这几天，你可以请假休息一下。”
沈清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失败了，学校的确有很多她不想面对的事……
林修瑾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到她面前。
“拿着。”
沈清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因为这是一种……会让她觉得难堪的施舍。
林修瑾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补充道，“我母亲说过，购物是女人忘掉烦恼最好的方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意有所指，“而且，你总得有些……符合我姐姐身份的东西。”
“姐姐”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沈清一下，她看着那张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黑卡，指尖微微颤抖。
最终，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卡片冰凉光滑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她即将踏入的是怎样一个奢靡的世界。
“谢谢。”她低声说。
林修瑾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等结果出来，我会联系你。”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沈清独自留在空荡的走廊里，手指紧紧捏着那张卡，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低头看着这张能买下她过去十几年所有生活的小小卡片，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冰冷。
一个巨大的疑问却在此刻猛地窜上心头，让她瞬间如坠冰窖——
可是，林修瑾……他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他笃定地让她提交样本，笃定地提前为她铺路，甚至笃定地给她这张卡，仿佛那个亲子鉴定的结果早已注定，一定会如他所愿，证明她就是走丢的林家千金。
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或许他根本不在乎鉴定结果？又或者说，他早已安排好，无论她是谁，那份报告上，都只会有一个结果？
这个可能让她浑身颤抖，不敢再继续细想。
她以为自己是别无选择下的冒险一搏，却可能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精心策划的剧本里一个按部就班的角色。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走上了悬崖，而是早已身在局中。
沈清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黑色的卡片硌在她的掌心，像一块捂不化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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