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十二月,朝中裴相之孙裴乐年死在京城外的古寺之中。
仵作验尸后上报,死者除了一处致命伤就只剩下脖子上几道抓痕。
抓痕或是在与人争执时留下的,致命伤……恐可以确认那位与裴公子争斗的人并非等闲之辈。
致命伤在太阳穴,一段长五寸的长钢针足足打入四寸,钢针上留有剧毒,使裴公子当场毙命。
裴公子很可能是遭遇了江湖上某个高人的毒手,裴相痛奏圣上,定要为他申冤,找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赵琮翻阅卷宗问:“裴四郎最近为何总往念安古寺跑?”
刑部侍郎:“这……”
赵琮抬眼看他:“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实话实说。”
刑部侍郎吸了口气,小心道:“裴公子在念安寺养了几位女子。”
“姬妾?外室?”
“都不是,裴公子案后查到她们都是有夫家的良家妇人,因容貌俊美被他拐来藏于念安寺。”
“所以近来这些妇人失踪案和裴乐年有关?为何之前没有告诉过我?”
“殿下恕罪,殿下昨日忽临刑部任职,我等查案心切还未来得及述职。”
“哼。”赵琮把卷宗放下,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哗”一声打开,缓缓扇动起来。
青丝飘动,那眼神盯得刑部侍郎心里发虚:“殿下恕罪。”
“恕罪什么罪?明知故犯罪?还是包庇罪?就因为裴乐年父亲裴永兴是刑部尚书,你们不敢得罪他,就不敢把裴乐年的之前的案卷告诉我,现在又为何敢说了?”
赵琮见他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就怕自己发作,便无趣地自言自语,声音冷肃:“因为裴永兴被调任为知府事,裴相即将告老还乡,你们少了顾虑就又肯说了?”
刑部侍郎与身后刑部官员安静如鸡,赵琮扫视一眼,收了扇,起身甩袖,“一群胆小怕事的窝囊废,养着你们刑部果真费粮。”
“听着,从今日起,所有卷宗都呈来与我过目,倘若有隐匿不报者,我若知晓,定要你们黜官下狱,族内五代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等询问完就将这些妇人送回夫家去,须叮嘱其夫家,断不可对她们有半分苛责,若得新线索再传唤她们即可;另外,从你们月例里扣去三月,当作安抚银,给了那些人家。”
赵琮:“至于……裴家裴四郎的案子,还没有任何线索是吗?”
刑部侍郎:“是,已经盘问了念安寺的众人,并无任何线索,他们一早起来就看见裴四郎的尸体倒在寺门口,寺内众人都可以为对方作证并无一人在夜间开门出寺。”
“裴四郎被害前一日在哪?”
“裴四郎前一日一直在家,酉时之末出门赶往念安寺,但他清早暴毙于寺门外,仵作推测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卯时。”
“卯时。”赵琮折扇缓动,“酉时之末至卯时之间可有什么人知晓他的行踪?他从家往念安寺的路上可有商户农户樵夫碰见,出了城后,可有循着车辙去查他到过哪些地方?”
“驾车的是裴四郎的贴身小厮,小厮的尸体是在寺外一里地的树丛里发现的,除了小厮裴四郎并为带任何人出门,也盘问过住在附近的农户猎户,并未有人碰见过裴四郎,夜间也并未听见任何异常,连狗叫也没有,就是有一猎户清早起来看见了门外远处有辆马车,他过去查看时里面空无一人,马车完好,并无任何打斗痕迹。”
“寺内可有会武功的人?”
“寺中被困的都是柔弱女子,并无会武功的人,看守的都是裴四郎的人,也无下手可能。”
“也就是说……”赵琮眉心紧了紧,“这看上去就是一场意外,裴四郎意外遇上了一位江湖高手,意外得罪了这位大侠,意外被大侠给杀害了。”
赵琮沉默了会儿,看着面前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家伙。
冷冷哼笑道:“这可不就是一次意外嘛,没有人证,夜黑看不见,狗也哑了,告诉裴相,我们刑部要结案了,就说……意外。”
折扇遮住了他的笑,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众人面面相觑,刑部侍郎面露惊慌:“……殿下!”
赵琮笑着从案几后面走过来,用折扇敲了敲刑部侍郎的肩膀,“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明日我休沐,不得打扰。”赵琮大步走了出去,一旁侍奉的福全立马跟上,走时给了刑部众人一个眼色。
走出刑部,福全立马跟上,“殿下,若是裴相并不认判怎么办?”
“不认?”赵琮笑笑,“就受着。”
“裴四郎从十七岁开始流连花丛,家中美妾无数,还要强抢有夫之妇,细数我听过的一些腌臜事,这意外都判的轻了。”
福全笑道:“殿下英明。”
赵琮哈哈笑了两声,用扇子遮掩了。
福全:“殿下,明日恐要下雪,可还要与他们去猎鹿?”
“去,上次那只漂亮的母鹿逃走了,我已经和母后说好要打来为她做垫子。”赵琮眼里兴奋,“走吧,去看场角抵再回去。”
第二日,赵琮起来就看见满院子的雪,窗外的黄梅与红梅都开了,点缀在厚绵的雪中,俏丽非常。
福全伺候赵琮用膳,“殿下,昨夜为何不传苏娘子来伺候?”
“她?”赵琮刚吃进嘴里的鸡肉就没了味,“昨夜她寻你了?她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不过是个眼线,再不老实就赶出去。”
“不不不,苏娘子只是为殿下炖了汤本想送来,可殿下已经歇下了。”
福全想想又道:“殿下还未迎娶正妃,可……殿下也看不上那些贵女们,皇后娘娘总为殿下操心,也才会送苏娘子等人入府。”
“母后不就是怕我也好龙阳。”赵琮拿起桌上的折扇点了下福全的下巴,左瞧右瞧,“啧啧”嫌弃,“你觉得我会看上你吗?福全,你从小陪我,我能对你有意思?这事你知道?”
福全冒了些冷汗,“殿下说笑了,小的粗鄙不堪,哪里能入殿下的眼。”
赵琮笑着摇头,“不拿你说笑,你也该知道我,我不过是想找一位至纯至善的女子为妻,貌若琼楼仙子,性如霜雪洁白。”
福全笑而不语,此人只应天上有。
说着赵琮轻轻哼唱起来,“哎呀,我的妻,遥遥远兮,何时归兮。”
用过早膳,赵琮与户部侍郎家的二子关无疾,太傅幺子宁原,亲卫大夫独子花千驰同行雨凉山猎鹿。
同行侍奉的有十五人,带了马二十三匹,两个时辰,收获颇丰。
三殿下赵琮如愿以偿地猎得了鹿,还留鹿一口气,已经装了笼子,准备带回去献给帝后。
草寮内,燃了炭火,温了酒,几位公子和三殿下在内喝酒,侍卫在屋外草亭子旁烤肉。
“三殿下那一箭英明神武啊,满月弓,箭破风声骇人。”关无疾小酌了口酒夸赞道。
“三殿下这回满意了,整日里催我们来着荒郊野岭寻鹿,哪知道温香软玉惹人怜惜。”花千驰心不在焉。
宁原笑话他,“这是舍不得新婚妻子了,三殿下哪像你夜夜新婚。”
赵琮因着火热,脱了大氅,扇子不停扇动驱热,也不客气:“我若愿意,岂会没有,俗人,小心伤了精元,生不出子嗣。”
花千驰阳刚壮实,笑声浑厚:“三殿下说笑了吧,羡慕大可以直说,我前日遇上一可人,肤白貌美,声若黄鹂,腰肢细弱有力,一身本事,我都不愿意从她床上下来,若殿下不嫌弃,我明日送来。”
“别明日啊。”关无疾瘦弱地捂紧了大氅,红唇干薄,笑着打趣,“今日若赶得回就立刻将她送去,免得欢好一日又舍不得了。”
花千驰嗤笑:“我缺这一个吗?”
“你可当心些,别和裴四郎一个下场,马上风。”宁原抿酒笑道。
花千驰疑惑:“马上风?他不是被人害了吗?”
关无疾:“据说死在念安寺,那地你们也知晓吧,他藏了人,焉知不是红颜索命。”
花千驰疾放杯:“我怎可能和他一样不要脸,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强行房事,还强占有夫之妇!”
“原是你们比我都更知悉案情?”赵琮眼睛微眯,折扇轻轻撩起青丝。
几人噤了声。
关无疾看了眼三人笑着说:“殿下,道听途说罢了,那裴四郎的品性谁人不知,不意外罢了。”
忽然福全从屋外端来烤好的肉,分与众人。
走到赵琮身旁,小声道:“殿下,草亭外来了位赶路的娘子,想在草亭歇脚,她光着脚,衣衫褴褛,看着格外惹人怜,侍卫们恳请殿下赏她些吃食。”
这话倒是稀奇,赵琮扇子停了,往草寮外看去,确有一灰布麻衣的女子坐在草亭里。
赵琮:“他们何故为她讨赏,她为何不亲自随你前来说明?”
福全:“那女子寡言少语,眼眸清澈,只与我说歇脚,并不讨水讨食,草亭外都是冰雪,草亭内有篝火可以让她暖暖脚。”
“哦?”奇人。
三位公子听见他们说话并为搭话,只静静听着,小声谈论几句,也朝屋外看去。
福全又一次道:“殿下可要去看看?”
赵琮奇了:“我去做甚?”
福全额上冒汗,“殿下去看一眼也不打紧,那女子……那女子长得奇美。”不然何故所有侍卫为她求情。
三人脖子又伸长了一寸。
赵琮咳嗽一声:“到底是奇还是美?福全我有时很想赏你几板子。”
说着还是站了起来,福全笑着为他披上大氅,“殿下,小奴才疏学浅,口舌笨拙。”
赵琮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回去多抄些书。”
出了草寮,被大氅裹着的赵琮也不觉得很冷,侍卫围着草亭打量坐在石凳上的女子,没人发一言,赵琮越发惊奇了。
福全立刻清了下嗓子,众人立刻行礼散开。
动静惊扰了女子,她脑袋动了下,披散的发丝如瀑滑动,赵琮走近,她缓缓转头,两人目光相接。
赵琮:“……”
貌若琼楼仙子。
一双秋水含情目,肤若凝脂,朱唇饱满,眉目如画,容貌昳丽。
她看见赵琮,像只猫缩了缩,眼中警惕,却对他苦笑了下,“若是打扰了大人,我现在就走。”
笑如春风拂面,赵琮呆了许久。
福全笑了下退至草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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