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别怕,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像是没听懂,眼眸很圆很亮,眼白干净,直勾勾盯着他看,却并不让赵琮感到不适。
倒像是双小鹿的眼睛。
“有饭吗?”
赵琮愣了下,随即听见女子肚子传来清晰的“咕噜”声,笑道:“有,福全,为她煮碗面。”
福全立马点头,忙示意下人去做。
赵琮见她脊背笔直,浑身却都在微微颤抖,两只脚已经冻得紫红了,有些地方破了皮生了疮,并拢在一起,像是僵了。
可惜了一双玉足。
赵琮柔声询问:“姑娘,进屋子里去吗?那里面暖和,还温了酒,可以喝些暖暖身子。”
“我吗?”女子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小女粗陋,不敢玷污公子的地盘,就在这里,多,多谢公子赏我饭吃。”
他听出这姑娘声音有些哑,说话时眼睛不敢看他,总盯着空处,说完话也是如此,静静地望向远处。
赵琮心里似有火燎,一下一下地烧着心尖。
“去吧,我请你进去坐坐。”
女子再一次看向赵琮,眼里多了一丝害怕,让赵琮心跳了下,柔声问她:“……去吗?”
女子再一次摇头,起身对赵琮行礼,可是她又不会行礼,作揖手势不对,摆弄两下对他欠身,“打扰公子了,我这就离开。”
赵琮心下一惊,这就吓到了人?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这是分不出假意还是好心?
是傻还是精?
反正三殿下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人,急退了步,装得疾言厉色起来:“不愿意就算了,你,就在此处,吃了东西就走。”
女子也是一愣,点了下头,顺从地坐下了。
身子依旧在抖。
赵琮就疑惑了,好话弃之敝履,怎么刻薄了又听了。
赵琮也不好在这多待,显得他在这施压施危,大步流星走回草寮。
一进屋子,明显感受到温度差异,那屋外可真天寒地冻。
屋内三人喝酒聊天,瞧见三殿下进来,就忍不住笑。
花千驰:“殿下可是看上荒野仙子了?”
关无疾:“殿下怜香惜玉,多说些好话请她进屋坐坐。”
宁原:“殿下岂能看上荒野村妇,殿下还站着做甚?肉再不吃可就不好吃了。”
赵琮不发一言,转头走出了草寮,径直走向草亭,那群围过去的侍卫又立即做鸟兽散。
现在赵琮心里不知为何起了无名火,到了草亭,女子也很意外。
他不说话,女子就越发害怕,还以为是来赶她了,站着起来要走。
赵琮立即解下了大氅,给她披上按着她坐下,“赏你了,不准动,你就在这里哪也不许去,吃饱了再走。”
女子动了动,赵琮手指了指她,示意她别动,她就乖乖坐着没动,眼看着赵琮气势汹汹地回去了。
赵琮一进屋,三人围了上来。
宁原:“到底何方神圣,让殿下这般体贴,这狐皮大氅可是圣上赐的。”
花千驰作势要出去,“我也想看看这村妇容貌,竟让殿下为她两次出动。”
关无疾:“殿下动了凡心,我也想看看这位姑娘芳容,殿下喜欢的到底是何等天姿。”
赵琮心里窝火,旁边小厮刚温好了酒放在他手边,赵琮看也没看端起牛饮,被烫了舌,酒杯重重砸放质问:“连杯酒都温不好了?”
三人一时噤了声,那要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宁原拉回两人,“不看也罢。”
说完看向一旁温酒的下人,示意他下去。
屋内就剩四人了,三人围着三殿下。
“殿下何故脸红了,可是酒太烫,这火太热?”关无疾病容眼圈很红,笑着关心道。
“还是那位娘子不领情?”花千驰抿着嘴笑。
赵琮白了他们一眼,“什么仙子娘子,不过一个可怜村妇罢了,有何好在意的。”
“嗯,小娘子不领情,伤了我们殿下的心。”花千驰捂着胸口犯贱。
赵琮不愿理会。
宁原劝道:“殿下有甚好想不开的,喜欢就收了,不过一个村妇,有何好顾虑的?”
“若是貌若西施貂蝉,殿下收入岂不是救她一命?”花千驰说道,“这天寒地冻,衣衫褴褛独自行路,恐早晚要遭了别人毒手,安知她不是从哪逃出来要去哪投奔的可怜人。”
关无疾:“殿下心怀百姓,若不愿她受苦,请她入府,照顾几日,为她打点一番也好。”
几人你一句我一言,把赵琮的心火烧得更旺了,眼睛看向屋外那女子,正好她与福全在说什么,没听见旁人的叽叽喳喳,他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拿上了折扇。
三人笑而不语,这令赵琮更加心烦意乱。
一出门,撞上了急急忙忙赶进来的福全。
赵琮恼火:“蠢货,不看路吗?”
“殿下恕罪,小的不长眼。”
赵琮皱着眉看福全抱进来的衣服,“这个不是给她了吗,你还拿回来做什么?”
“给她?”福全心下警铃大作,“殿下,那女子让我归还,说大氅贵重,她粗陋之身受不起公子如此大恩,一饭之恩她愿在佛前为公子叩首求平安。”
赵琮眉头更紧了,“她人呢?吃了东西了?”
“吃,吃了。”福全垂着脑袋,“她吃了一碗面,吃了些鸟肉,对殿下远远作揖道谢就走了,她说自己没有钱财,如此讨食实在是饿得没了办法,她说吃了东西就有力气赶路了,公子大恩永世不忘。”
“你可有问她要去哪?”还光着脚呢,怕是到了地方一双腿也坏死了,真是个蠢货。
“问,问了。”福全咽了咽口水,瞧了眼赵琮。
“看我做甚,说!”
“她说,要去京城寻她郎君。”
赵琮:“……”
关无疾,宁原,花千驰闭了气:“……”
下午三殿下无心狩猎,再一次射偏,放跑了一只野兔,把弓箭往福全怀里扔,“回去吧,没兴致了。”
一行人哪里不知道三殿下的心,那是跟着昙花一现的小娘子走了。
若是有了夫婿的小娘子,殿下强占了,和裴四郎有何分别?
三殿下坐在回程的马车内扔着手中的玉佩玩,半躺在狐皮垫子上,一丝倦意也无。
福全掀开马车帘子,为他端来糕点,赵琮眼睛也不抬,“殿下可要用些糕点?”
“没胃口。”
福全知晓三殿下的心,他这是犯了相思。
从来不愿动凡心的三殿下,为了一位貌美村妇动了心,魂也跟着走了。
福全壮着胆子:“三殿下,回去后可要我叫苏娘子来?”
赵琮皱眉,“叫她来做什么?”
“殿下今日魂不守舍,小的斗胆猜测殿下或许需要……”
“需要什么?”赵琮冷下声音。
“需要,泄火。”福全说完已经闭上眼睛了。
赵琮:“……荒唐。”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他。
“滚,别来烦我,明日就把府中的美人全部清出去。”赵琮躺下,举着手里的玉佩看,上面的梅花雕的娇翠欲滴。
“殿下。”福全没有出去。
赵琮皱眉,“又怎么了?”
“殿下今日为那小娘子几次动了善心,怕是没有注意到,那小娘子并未梳妇人髻,多半是家道中落后,原定夫家不想履行婚约了,没等来迎娶的花嫁,她就亲自上门要说法去。”
“又或许,与她定了亲的一早就没了,她去也是扑空。”
赵琮坐了起来,看着福全说出猜测。
“殿下,小的就是胡说的,可是看那女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但眼中清澈,性子单纯,知恩图报,还有……我碰巧瞧见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像是成了亲的妇人,多半是有婚约在身,寻她未婚夫婿去。”
“那她为何说去寻她郎君,你还这么和我说?”
“出门在外,女子本就柔弱,这世道女子贞洁大过天,她自是要为了自保。”
一个美丽的女子在世间总是多有磨难。
三殿下来了食欲,拿了块糕点品尝,心里想的全是那女子,如果没错的话……
“福全,叫他们快些赶路,要是路上遇见那女子,请她坐车同行。”
福全笑着应下,“全听殿下吩咐。”
说来也巧,行至一河边,正巧碰见了那女子在饮水,蹲在河边石头上,用手捧着水喝。
这次不是赵琮先发现的,而是花千驰。
“小娘子,小娘子!”花千驰眼睛很亮,一眼就瞧见了那女子,心里猜测,她八分就是三殿下看上的人。
梅无霜扭头看见来人,从地上站起。
“公子有何事?”
花千驰跑近,才惊觉她的容貌,心下忽然有过遗憾,怎么就不是他先遇上的。
花千驰:“小娘子可还记得雨凉山的草寮内有位公子请你一顿饭?”
“记得。”梅无霜朝他欠身,“公子可有什么吩咐,是恩公想找我吗?”
“不是。”花千驰说道:“是我看不下去小娘子在寒雪天赶路,为小娘子备了一双鹿皮靴,我那马车内也垫了厚狐皮的褥子,小娘子要往京城方向去?可愿与我们同行?”
梅无霜看了眼那队车马,又看了眼极力邀请她的花千驰,摇了下头,“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不敢和公子共乘一辆马车,怕玷污公子名声,我独自行路并不防事。”
“那鹿皮靴你也不要?”
“我知没鞋难行路,可此事必为。”
“哦?为何?”花千驰来了兴趣。
“我那婆家要我赤脚从闲平走到京城,才愿意与我履行婚约。”
花千驰:“……”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这位女子的脚,怕是脚都走到没了知觉,别说光脚了,穿着鞋从闲平徒步到京城双脚也早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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