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脸皮比城墙还厚，连着三回蹭吃霸王面，真当老子这面馆是善堂？！”
尖利的斥骂狠狠扎进林宴迟混沌的意识里。
她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鼻尖萦绕的却不是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子混着面汤油星、葱花酱醋的烟火气，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入目更是陌生。
雕花梨木的长桌板凳错落摆着，墙上挂着褪色的“阳春面”幌子，食客们吵吵嚷嚷的说话声、碗筷碰撞的脆响，裹着热蒸汽扑面而来，分明是古装剧里才有的酒楼模样！
“啪！”案板后突然传来巨响，面馆掌柜膀大腰圆的身子往前一探，厚实的手掌拍在面粉堆上，白花花的粉末瞬间扬起来，落了林宴迟鼻尖一点，倒像是道诡异的白符。
他唾沫星子横飞，眼里满是鄙夷：“亏你还是御厨之后！如今竟落魄到赊一碗面的地步？先代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就是！这种吃白食的，直接扭送衙门才好！”邻桌一个端着半碗面汤的汉子凑过来，眼神上下打量着林宴迟，语气里满是讥讽，“我可瞧见了，方才还特意嘱咐伙计多加辣子，这是把掌柜当冤大头宰呢！”
更远处的角落里，两个穿青布衫的食客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飘进林宴迟耳朵里：“前阵子她爹没了，家里断了进项，就仗着生了张标致脸蛋，四处赊账……”话没说完，两人便交换了个暧昧又不屑的眼神，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哄笑。
林宴迟胸口骤然一闷，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涌。
御厨之女、家道中落、父亲病逝……无数信息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狠狠一跳：她这是……穿越了？！
“行了，别吵。”她嗓音发哑，却带着一股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劲儿，她把手里攥得发热的包袱摊在案上，指尖轻轻一搓，哗啦啦洒出几枚铜钱，“剩下这些，够不够我前头三碗面钱？”
掌柜“啧”了声，按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报出个数。
她没讲价，利落推过去：“多的当我谢谢你盐比别人给得重。”
周遭人群先是一愣，随即讥笑四起：“穷酸样，还敢摆架子。”
“哈，她这性子，怕是改不了。”
林宴迟眼尾轻轻一挑，仿佛没听见那些话，抬手拢了拢袖口便往外走。
绕过长凳时，鞋尖不小心蹭到了谁的脚，那人嘴角抽了抽，到了嘴边的骂声却硬是没敢吐出来。
早市的风带着水汽往衣缝里钻，街口的铺子刚将门扇尽数敞开，一溜儿红漆牌匾在晨光里晃着金亮的光。酱铺子的大甑子正冒着热气，醇厚的卤香泼泼洒洒漫了半条街，青石板路上过了辆骡车，车轮碾过湿痕，掀起一层极细的泥点，又很快落了下去。
“新鲜泥鳅——活的——”
“缎面，挑挑看——”
“谁家的小儿发烧，来抓草药喽——”
不是梦，不是戏，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穿越了，被摁进了这个完全陌生的皮囊里。
路过卖糖人的摊子，糖人师傅捏了一只金翅大鹏，孩子们嚷着要，脏兮兮的小手往上扑。
她一愣，然后收回视线，走得更快了。
穿过两条巷子，拐入一处背阴的夹道，墙根潮得能挤出水来。她停在一扇歪斜的小门前，黑漆剥落，木板缝里塞满旧布条，像被人仓皇地堵住风口。
进门是一股陈年的霉馊，灶膛里早就冷透，只有灰里埋着几粒还没烧尽的炭。
“别过来。”
靠墙蹲着一对瘦小的孩子：一男一女，穿得像年久的棉被拆了又拼，补丁叠补丁。哥哥护在妹妹前面，抓着一根短木棍，指节泛白，眼里早早就染上了冷漠。妹妹的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半截冻得发红的小耳朵。
心里瞬间就有了对应称呼——弟妹：弟弟林澈安，妹妹林晚宁。
原主的记忆砸得她脑仁微微发麻：吼骂、抽耳光、拖拽着让孩子出去借米，没借到就把人往门外一撵，风里冻半宿……
父亲是御厨，早逝；母亲体弱，随之病故。她是长姐，肩负抚养一对年幼龙凤胎。可偏偏，原主自小骄纵，仗着御厨遗女的身份挥霍无度，嗜赌成性，甚至起过要把弟妹卖掉抵债的恶念。
怪不得，这对小小孩童望向她的眼神里，只有惧怕与戒备。
她心头一酸，想说“对不起”，舌头却不听使唤。那些对不起，她准备用别的东西慢慢还。
“把棍放下，别扎到自己。”她靠近，“我不打你们。”
林澈安的木棍抬得更高了，嗓音因为紧张而发颤：“你昨日才说要把妹妹卖了换米！”
她诚实道：“不是我，我没说。”
林澈安冷笑一声，幼稚的唇角勾出不合年龄的锐利：“装什么装？你又想骗我们了？先哄，后打——你每次都这样。”
林宴迟心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堵住般，说不出半句安慰。
沉默片刻，她忽而勾起唇角：“哼，瞧你们那副样子，我还能真吃了你们不成？”
弟妹缩得更紧，似乎怕她上前拉扯，看起来，只要她再上前一步，就要逃开。
光线透过破败的窗纸，斑驳投在三人之间，隔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林宴迟正想着怎么缓和气氛，门板却被“咚咚咚”拍得直颤。
“开门！”粗嗓门嚷得瓦片都要掉，“林家的长姐出来！欠银不还，今儿把那小丫头押走顶账！”
林澈安猛地一震，攥着木棍的手更紧，唇色刷地发白。林晚宁吓得缩成一团，眼睛湿漉漉地睁得圆圆。
坏了！
赌桌上输得眼红，债主逼账，她脑子一热，竟真把“卖妹抵债”的主意往外嚷过。
门外“咚咚咚——”像擂在心尖。
孩子们看她像看豺狼。
林宴迟咬咬牙拉开门栓，门板半开，露出门外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两个短打汉子，一个腮帮子挂刀疤，另一个牙缝里夹着蒜瓣，后头还杵着两个小混混。
刀疤咧嘴：“哟，还挺有胆。账单在这儿，白纸黑字。还不上就交人——小丫头模样细，咱们管饭管住，比你们在这儿喝西北风强。”
林宴迟眉梢一挑，笑意冷得像刀：“借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想也别想。”
刀疤一哼，抬脚就要挤门。她腕子一翻，门板一顶——“砰”的一下，正好撞在他肋骨上，汉子吃痛后退半步，破嗓门就要飙起来。
【叮——检测到宿主外部冲突，建议更换打法：从莽夫流转型为赚钱流。】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欠揍的声音，像一只会说话的小铜锣：【初次见面，宿主。这里是——美食图鉴系统。】
这是……穿越人士必备金手指！
林宴迟差点当场一跺脚：“怎么才来？你还挑时候呢？！”
那铜锣继续叭叭：【温馨提示：顶嘴不能当饭吃，赚钱才行。你这副身子骨，打架不行，但有手艺。选择我，赢很大。系统主线——以食还债，靠味道征服钱包。资方（也就是我）不投钱，只投配方技术，利润你自留，行不？】
门外骂声一片，系统却不慌不忙：【建议谈判策略：先稳住债主，承诺加利息，立字据，换三日宽限。用三日做出第一笔现金流。你要是能让他们吃服气，宽限可延。】
林宴迟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她懂了。
她把门整个敞开，倚着门框笑道：“两位爷，咱们讲理。我林家今日手头艰难，没银子，但有办法还。欠你们多少，我按两成利加还，三日内先付首期。要不——你们头儿不是在城隍庙口混？明日午时，你们去庙口，我给你们送热食，随你们叫十个兄弟来。吃得服气，你们给我三日宽限，敢不敢？”
她这话掷地有声，倒把几个汉子震了一震。
这张脸跟记忆里的那张没什么两样，眉梢上挑，眼尾生得尖，稍一睨人便带出火，唯独此刻，这火里压着一抹清醒，不再是破罐破摔。
刀疤愣了下，狐疑：“你拿吃的糊弄谁？”
“糊弄你们我还不至于。”林宴迟眸光一转，“你们追债混口饭吃不容易，知道什么叫‘利滚利’？我给利，给现成饭，还不耽误你们盯我。这买卖，合算吧？”
一群壮汉的注意力被拽住了。
后头小混混咽了咽口水，小声：“哥，明儿午时反正要吃饭……白吃一顿也不亏……”
刀疤瞪了他一眼，再看向林宴迟：“你拿什么担保？”
“字据现在就立。不许动我弟妹一根汗毛！”她往前一步，眼角挑出一点狠劲。
刀疤对上她那双不眨的眼，竟先虚了半步。他把欠条往袖子里一塞，冷哼：“好。三日。明日午时城隍庙口。要是耍花样……哼。”
债主们骂骂咧咧走了，门口的风往里灌。
“你……”林澈安声音发紧，“你别骗我们。”
“骗什么？要卖你们刚才就卖了。”她把门插上，转身，拍了拍灰，“你又不是没听见，我刚欠下的，连本带利都要还。”
【谈判达成，获得宽限：3日。】
系统像在欢呼：【恭喜宿主解锁新手主线关卡：以食还债·壹。】
【任务：在有限食材内，做一道满意值≥80/100的美食，至少获得两条好评。奖励：配方《葱油饼（家常）》 《葱油熬制术·基础》。】
好评？
对了，眼前就有两个现成的食客。
林宴迟把门闩得紧紧的，转身把袖子一挽：“都缩那儿作甚？饿了就说。”
【友情提示：你家的面粉只有一小碗，盐四小撮，葱——抱歉，库存为零。建议方案：去后院墙根拔野葱，辛香足，成本低；主菜——清汤面。】
“你怎么知道我后院有葱？”林宴迟挑眉。
【图鉴不靠眼睛。别夸我，我会骄傲。】
她哼了声，抄起篮子去后院。墙根的确冒着几丛细细的野葱，被霜打得叶尖蜷曲。她利落掐下。回屋，灶膛里翻出炭，火苗一窜，屋里暖了几分。
她把那点面粉倒入碗，泼水，筷子搅成絮，掌心一按一折，面团在她掌下很快变得温驯。醒面时她没闲着，把野葱切成细末。
【小技巧：醒面十分钟，口感更筋。切面时叠三折，刀要快，粗细一致可加分。】
“知道了。”她把面团擀成薄片，叠好，刀嗒嗒落下，抄起抖散，落进滚水里，“咕嘟”几声，白雾腾起。面条翻滚之际，她捞起一瓢面汤到另一个空锅，加盐，撒野葱，刮下猪油丢进去。
【注意：这不算葱油熬制术。真正葱油会更香，等你解锁再叠满暴击。】
“少在我耳边班门弄斧。”她唇角一翘，把面捞出，清汤覆面，葱花浮在上头，油星在汤面上开出几朵小花。
林晚宁眼睛跟着碗里的野葱转，手却拘谨地不敢伸。林澈安别过脸，喉咙诚实地滚了滚。
“馋了吧？”林宴迟将筷子塞到他们手里，“趁热。”
小姑娘先咬住一根面，小心翼翼地吸，汤水在唇边一抹亮，声音轻软却笃定：“好吃。”
【好评 1。口腹满意值：88。】
林宴迟又推了另一碗到林澈安面前。男孩沉默片刻，终究夹起一筷：“……好吃。”
【好评 1。口腹满意值：85。】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
【配方《葱油饼（家常）》已收入图鉴。】
【技能《葱油熬制术·基础》已解锁。】
【解锁“临街试卖”建议：现擀清汤面 新解锁葱油饼，主打“清口 脆香”组合；最佳摊点：城隍庙口右侧水井边（人流量≥中等，风向顺）。】
林宴迟心里“啧”了一声：“行，你算有点用。”
她自己只舀了几口汤，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对弟妹说：“记住，明日起，我们靠手艺吃饭。谁再跟你们提‘卖人顶账’，你们就把这话砸他脸上。”
林晚宁抬眼，小心翼翼地：“姐……真的不要卖我了吗？”
“放屁。”她斩钉截铁。
小姑娘咯咯一笑，缩回去吃面。
屋里暖意渐浓，潮气退了些。窗纸上那道被烟熏黑的裂缝终于透出亮。
林澈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缩在她怀里的妹妹，喉结动了动，终究低低道：“那……明天我去提前占位。”
“成。”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好，等我发了第一笔，就给你们买糖人。”
林晚宁眼睛刷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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