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七八个玩伴结束游戏,陈沉七觉得自己真有点求死不能的味道了。
他们休息了会儿,又说要玩游戏,陈沉七靠在床头说他真不伺候了啊。
他们都笑。
“怕把你这个宝贝累死。”
于是一个闲人拿出来骰子,地图,陈沉七这些天运气都不好,不肯玩,被捏着下巴咬了唇角,才终于答应了。
陈沉七脾气好,玩得开,这是公认的。
他的漂亮也是别具一格的味道,很男人气质的俊朗,没有奶油味道的柔弱,偏偏眉目都招惹人。
于是陈沉七无奈地摇了骰子。
他摇了摇头:“都说最近犯太岁了。”
陈沉七果真运气不好,第一下就到了大冒险的选项。
旁边的少爷们在斟酌着使坏了,其中一个好心点的说:“要不真心话也成。”
说着,那双招子很不规矩地看陈沉七随便搭了件衣服的躯壳。
陈沉七果决干脆得像个将军:“就大冒险。”
“行!”
其实大家也都有预料,陈沉七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一点真心不交的那种,就是把他在那柔软地头弄到死,陈沉七也一个字不说的。
最被簇拥的大少抽根烟,笑着看陈沉七的嘴,看到里面空荡荡只剩下舌头的红。
“这样,你去这边最好的牙科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挂个号。”
众人都大笑起来。
陈沉七也毫不在乎,羞耻心啊,自尊心啊,作为人的理智啊,早死光光了,就剩下**裸的野兽的望了。
反正钱是他们出:“那可难挂号了啊。”
中间那位递出来名片:“拿去,放心。”
陈沉七就是这样和巩玉玑见面的。
毫无疑问他是这里最好,最年少多金的牙科医生。
男人看挂在走廊的简介,是有三十岁的,可只看图片都看不出来,何况本人。
巩玉玑的名字很作古,人却透着股子标准现代精英的味道,不像简介图片上戴了眼镜,一双像含了雪的眼就完整袒露出来。
那眼瞳色彩淡些,甚至算偏灰了,雪铸成似的,很冷,冷得让陈沉七感到兴奋。
他身上戴了微型摄像头,用于拍摄下整蛊这位很正经的医生的全程。
才二十三的青年躺在那椅子上,男人凑近了,开始例行的检查。
甚至没有太多寒暄,陈沉七猜测他是因为自己用特权插队不爽了。
拜托,不插队根本排不上好吧。
就连陈沉七在酒吧鬼混的时候,都能听到一声服务生探讨这位大医生的档期太难约到。
巩医生再冷,体温也是热的,于是他们凑近,青年甚至嗅到他身上一丝的热的味道。
直到那镊子其实很淡定地夹住他的假牙。
二十三岁的年华,一颗牙也没留下。
那些贱人喊他去拔了,他就拔了,不过如此。
陈沉七兴奋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巩玉玑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一切动作,把该消毒的工具消毒,该放好的东西放好。
然后他脱下白色外衣,这让陈沉七不由得心里暗自动了一下。
该不会发现被戏耍了,所以要打他吧。
那他可得快点跑,这医生的脸看着斯文俊秀,身上却很能看,肌肉线条流畅,看得出是经常运动的。
巩玉玑把衣服放在旁边以后,他坐到椅子上,问陈沉七:“你叫什么。”
“陈沉七。”
很敏锐的青年,貌似听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可又不能确认,像一只野兽不懂坐在玻璃里的人类,只是歪歪头,拍拍爪子。
“你还算是人吗。”
陈沉七本来应该站起来,冷笑或者嘲讽。
可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巩玉玑的眼泪很安静地掉下来。
滑落在那张肃静,英俊,而极冷淡的脸上。淡淡水痕就溅落在他衣襟,看不见了。
陈沉七一下子身体都发抖,像不理解外星人似的地球人,他觉得这个医生很奇怪。
之前他没这样整蛊过牙科医生,可他的牙也是在一个医生手里拔光的,他看到那双眼,带着什么样的感情。
那是一种冷,和巩玉玑的不一样,那是一种完全看着一个物品,一个商品,又或者一个牲口的无情,根本不在乎,也根本懒得多问他一句话。
巩玉玑居然在哭,这是他的脑子无论如何不能想到答案的问题。
所以陈沉七下意识转变为了自己的答案,他的心从骤然莫名地疼变成了愤怒,愤怒于不懂这医生的莫名其妙,那愤怒从心头一路烧到小腹,陈沉七做了他最习惯做的事。
青年走上去,手搭上男人的臂膀,很明显的**和勾引。
“这么心疼我,不如约一个试试?”
试试没有牙的滋味。
男人站起来,没有甩开他,只是手拂过他的手,然后带下来那不老实的手。
巩玉玑拿了纸巾,毫不在乎自己的眼泪被人看到,绝对看得出他是内心极强的人,大多数人都对在陌生人面前流泪感到羞耻,他甚至是因为面前人哭的。
他很平静地擦了眼泪,依旧没有回答陈沉七很暧昧的问题。
陈沉七便回想他说的上一句话,开玩笑说:“没人规定人和野兽不能谈恋爱。”
巩玉玑问他是不是人,那他就承认自己是野兽,又怎么了。
男人把那衣服叠好,他说:“谈恋爱?”
陈沉七很快发现自己的嘴误:“说错了,约一晚上。”
巩玉玑就不再说话,他收拾好了,换了新的白大褂,坐在他的椅子上,开始联系助理继续请病人来。
青年像发现什么,他带着坏的笑,偏偏他又生来俊俏,这笑便好漂亮:“巩医生,该不会三十岁了,还是雏吧?”
巩玉玑不回答他,助理很快走进来,请陈沉七出去。
这家私人诊所的助理也不同凡响,并不是常见的漂亮姑娘穿着高跟鞋什么的,是一个平头大哥,看起来手上有几条人命的那种。
所以陈沉七不得不走了,他看着巩玉玑坐在那里,诊所的冷冷光亮之下,握着钢笔,端正、整洁、精致,像一株素白的植物。
陈沉七感到一种难耐,这种情况,他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很年轻的时候,他才有这种冲动,这些年阈值被一提再提,很久不这样热血上涌了。
青年就在门口笑着说:“巩医生,明天我来找你。”
“明天关门。”
那声音回答得不出所料的干脆。
陈沉七哼笑一下。
他得意地说:“不答应,我就把你辱骂患者的视频发上网。”
关乎老板名誉,那助理顿时不敢作声了。
巩玉玑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简直气定神闲,如果没有蹙眉,那就更显得他是毫无瑕疵了。
男人站定,很认真地看着青年:“你随意,但是陈先生,我可以不做医生,我还能做很多,可是你呢。”
陈沉七的脸色沉下去,他拽住巩玉玑的衣袖,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居然在一天之内,甚至他们没有认识超过三个小时。
他就这样失态了,这是十年都没有的事,从他十三岁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命在自己手上,一点破绽也不要给别人,哪怕一丁点儿。
“巩医生,我是烂活着,烂泥一滩,你信不信我还是能把你拉下来!”
这是绝对的威胁,甚至于语气凶狠到像一条狼。
巩玉玑说:“你没有烂活着。”
他让陈沉七拽着。
他说:“只是你很无聊,是不是,如果你开心一点,那就不算烂活着。”
陈沉七真想拽住他的领子问,你不是牙科医生,是他祖宗的邪教头子吧,说的话神神叨叨的,他听不懂!
其实听得懂,懒得而已。
陈沉七却依旧是低了他一头,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青年说:“我不会放视频。”
“谢谢。”
“你明天也不用关门,我不来。”
男人说:“不是因为你。”
陈沉七来不来,他都要关门。
“明天我去开关爱山区儿童牙龈健康的会。”
青年就愣愣的:“哦。”
然后他转身,走得步子很慢,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走廊的透亮玻璃照了外边儿半边赤红天空,半边城市森林。
那红的光和走廊的灯光混在一起,混到陈沉七满是痕迹的后颈。
他自己没有牙齿,那里倒是蛮多牙印。
巩玉玑说:“周一下午可以来找我。”
他看了一眼手表,分针时针都认真地走,安静准时。
男人仍然站在门口,陈沉七却依旧走着,没有给他回信。
没有回答。
无所谓,巩玉玑从来没有害怕过沉默。
他欣赏寂寞,认为寂寞是人类的常态,痛苦是人类的生活。
人之所以平时感受不到痛苦,是因为无时无刻不在痛苦,所以细微的、常见的,便被忽略了,可总归来说,只要一个人真的去想,他便一定发现自己痛苦,由而巩玉玑有这样的结论。
巩玉玑安静地看着他走远了,窗外的火烧云越发炙热,照到那个年轻人毛茸茸的头顶,有一种很暖的错觉。
陈沉七当然听到了那句话,可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他是调戏巩玉玑的而已。
真去找这么正经的人干什么,他还是回他的安乐窝,继续享福,继续疯玩,那才是他应该干的。
微型摄像机被摘下来,里面的内存卡被他折了,扔进垃圾桶里去了。
录影不在了,那医生的话却仍然在耳边,嗡嗡嗡的烦人。
他还听得到那略冷淡的声音,还嗅得到那气息,和男人一瞬间的体温。
巩玉玑说:只是你很无聊。
陈沉七坐在树荫下,路灯已经打开了,柔柔地照在这城市每一个路过的人头顶,不论他是警察还是小偷,无产还是小资,假小姐还是真公主,鸭子还是鸡鹅。
他撑着脸颊想,他陈沉七有很无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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