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涌中流逝。谢泱依旧忙碌,但回家的时间似乎更晚了,身上有时会带着淡淡的、不属于家里常用品牌的香水味,或者一丝若有若无的烟酒气。他对曲银的态度维持着一种刻意的温和,却少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亲昵,更像是一种责任式的关怀。
曲银的抑郁症,在这种持续的不安和猜疑中,不可避免地复发了。
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那种熟悉的、沉重的无力感再次将他包裹。但他努力掩饰着,依旧按时上下班,在谢泱面前强颜欢笑。他害怕自己的病会成为谢泱新的负担,害怕那晚冰冷的呵斥会再次出现。
然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降临。
一周后,是曲银重要的季度复诊日。他的心理医生需要根据这次评估调整用药方案。早在半个月前,谢泱就信誓旦旦地答应,无论多忙都会陪他去。
复诊当天早上,曲银仔细准备好所有病历资料,心里甚至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借着这次机会,能和谢泱好好谈一谈,打破最近的僵局。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门前,谢泱的电话打了过来,背景音是嘈杂的会议室声响。
“幺儿,”谢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歉意,但语速很快,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对方高层只有这个时间有空,我实在走不开……你自己去医院,可以吗?结束后给我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曲银握着电话,指尖瞬间冰凉。他沉默了几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好,你忙吧,我没关系。”
挂了电话,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承诺又一次落空,而且是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去了医院,整个过程都像梦游一般,机械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心却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
复诊结束,他心情低落地走出医院大门。初冬的阳光苍白无力,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他站在路边,正准备打车,目光无意间扫过马路对面——
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驶过。副驾驶的车窗半开着,他清晰地看到了易承柯的侧脸,而驾驶座上那个专注开车的背影,正是本该在开“重要会议”的谢泱。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曲银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猜疑、不安、自我安慰,在这一眼前,都被砸得粉碎。原来,所谓的“重要会议”,不过是陪别人的借口。原来,最近的疏远和变化,并非他的错觉。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那天晚上,谢泱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他带着一丝愧疚,特意买了一份曲银爱吃的甜品。打开门,却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没有像往常一样留灯。
他心里一沉,快步走进卧室。曲银背对着门侧躺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谢泱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
他放下东西,轻轻走到床边,低声唤道:“幺儿?”
没有回应。
谢泱伸手想去碰他的肩膀,指尖刚触碰到睡衣布料,曲银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样缩紧了。
谢泱的手僵在半空。
黑暗中,他听到曲银用极其微弱、带着哽咽破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谢泱……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句话,轻得如同叹息,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谢泱的心上。他看到了曲银微微耸动的肩膀,听到了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抽泣声。
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谢泱心如刀绞,他多想立刻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不是的,他永远不会不要他,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堵住了。他想起了医院门口的那一幕,想起了二叔阴险的威胁,想起了自己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保护计划。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给出一个真诚的、能说服彼此的解释。
最终,他只是颓然地坐在床边,伸出手,隔着被子,一遍遍徒劳地抚摸着曲银颤抖的脊背,像在安抚一只濒死的小兽,却给不了任何救赎的承诺。
长夜漫漫,两人之间,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冰冷的绝望。裂痕,已深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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