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漆黑的小巷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尘擦了擦刀上的血,正要离开却发现巷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她的手摸在刀柄,警惕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笃笃几声敲击,那人走近,一身月白长袍,眼覆白绫,手握木拐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瞎子。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轻声细语道:“有人吗?我与同伴走散了,不知走到了何处。听到这里有声响,若阁下方便的话,可否将我送到茶楼?”
谢尘本不欲理会,但他再往前走,就要踩到谢尘刚丢下的好兄弟了。
只收了一份钱,刚刚那个已经算超额完成任务了,谢尘不想再压低单价。
于是在瞎子的拐杖即将碰到好兄弟的时候,伸手拉住他的拐杖。
瞎子动作一顿,随即笑得更真切了些:“阁下真是个好人。”
他显然会错了意。
谢尘这个“好人”默默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好兄弟,没有说话。
看在这个瞎子长得还算不错的分上,好人做到底,拉着瞎子往外走。
瞎子眼睛看不见了,嘴就闲不下来,一张嘴叭叭个没完。
“阁下是男是女?哪里人?做什么的......”
问完也不在意谢尘回不回答,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讲起自己最近游玩遇到的趣事。
迎春湖旁的春饼很好吃。
城东那家酒楼的菜难吃还贵。
在某处街上遇到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谁要听你说这些了?
瞎子这嘴属实是太碎了,谢尘开始后悔自己发这善心。
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到底是第一次带活人走路,不太熟练,一点也没有顾忌身后带着的是个看不见的,只想赶紧把人送到目的地交差。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瞎子讲话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还带着些气口。
谢尘不是个贴心性格,自然没有察觉这微妙变化。
瞎子被拽着走了一路也愣是没说一句不,直到突然一个拐弯,被谢尘把拐杖拽脱了手,他自己也被拽得扑向谢尘。
瞎子的手搭在谢尘手腕上,轻轻扶了一把稳住身形。
世界安静了。
隔着布料,谢尘却感觉到瞎子的体温有些偏低,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透过体温传过来,意外地挺好闻。
谢尘转过头,发现瞎子覆在眼上的白绫滑落了,露出好看的眉眼,只是眼睛蒙着一层白,雾蒙蒙的,没有落点,没有光彩。
有些可惜。
谢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瞎子松开手,下意识地抬头:“抱歉,我有点跟不上。”
白茫茫的眼睛像是沁了一层雾,我见犹怜,让人不禁有种错觉,此刻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单纯、毫无防备。
全然不知自己对面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这副模样,谢尘只觉得心中仿佛被羽毛拂过,有些痒痒的。
找不到原因,视线落到那白绫上。
谢尘伸手将白绫重新给瞎子系上,遮住他那双勾人的眼睛,这下顺眼多了。
瞎子全程任由她动作。
重新启程后,谢尘放慢了脚步,确保瞎子可以跟上。
几条街的距离硬是磨蹭了一刻钟才走到。
路过一颗树时,突然惊飞了树上的鸟,谢尘停下脚步,说出今夜的第一句话:“向前再走五十步就到了。”
刻意压低声线,掩盖自己的本来音色。
瞎子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谢尘:“怎么?”
瞎子仿若回过神:“原来阁下会说话,我还以为......”
谢尘没有什么意外,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她只是懒得解释。
她没再多说转身朝离去。
空荡荡的街道只留下那个瞎子清清凉凉的声音:“多谢阁下。”
谢尘抬眼锁定那群鸟中的黑色乌鸦,快速跟了过去。
到无人的寂静之地后,乌鸦轻巧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谢尘取下绑在乌鸦腿上的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两个字。
“速回”。
几天后。
杀手组织内部。
谢尘一身黑袍笼罩全身,脸上戴着黑金面具,没有一丝肌肤露在外面,快步穿行在昏暗的长廊。
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听说你又违抗了主人的命令,你就没怕过吗?”
谢尘脚步一顿。
一个女人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长得漂亮妩媚,穿着清凉性感,只到谢尘肩膀高。
她是排名十二的百灵,身为杀手却是少有的自来熟,总是嘻嘻哈哈的,自封为谢尘在组织里唯一的朋友。
“怎么不回话?”她嬉笑着,“哦,忘记你是个哑巴了。”
虽说同属于一个组织,但除了首领外谢尘对其他人没有什么好感,被误会是哑巴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也就从未纠正过。
没有得到回应,百灵歪头:“这个笑话不好笑吗?”
她走近攀附在谢尘耳边,声音细如蚊声,蛊惑道:“那或许,你有想过要逃离组织吗?”
谢尘一把将刀横在她的脖子,眼神警告她不要再靠近半分。
叛离组织?
谢尘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且不说上一个想要离开组织的,死状及其凄惨。
就单说谢尘的命,那都是首领给的,即使再不喜组织她也不会背叛首领。
十年前的夜晚,谢尘所在的村子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那一晚她失去了所有亲人,是路过的首领在尸堆里发现了还剩一口气的谢尘,并将她抚养长大。
她这辈子要做只有两件事,那就是替亲人报仇,和效忠首领。
百灵脸上带着笑,推了推横在脖子上的刀:“开个玩笑咯,你不会说出去吧,其实我还挺怕死的。”
首领急召,谢尘不想再浪费时间,放开了她。
百灵却趁着谢尘放松戒备时,伸手去碰她的面具:“我一直很好奇排名第一的鸩到底长什么样?”
谢尘手上力气骤然加大,百灵白嫩的肌肤瞬间沁出血珠。
百灵摊手投降:“我不碰了还不行吗?你这个人真是无趣得很,小心以后找不到娘子哩。”
待谢尘收回刀后,她看着谢尘远去的背影,捂着脖子不满地嘟囔:“真是白瞎了双好看的眼睛。”
另一个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泼凉水:“你为什么就非得去招惹他?不知道他就算是杀了你,主人也不会说什么吗?”
百灵依旧不着调,似是开玩笑道:“当然是因为爱呀。”
“怎么,你吃醋了?”
对方沉默片刻。
“......有病?”
-
谢尘踏进大殿,身后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纸窗照进来,打在谢尘身上,止步于她的脚边。
大殿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只能照到谢尘,首领的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居高临下,看不清神色。
两个人,一低一高,一明一暗,界限分明。
谢尘低头跪下:“主子。”
“咔哒-咔哒-”
首领没有说话,手上把玩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把刀鞘推开又合上。
大殿空旷得能听见刀鞘开合的回音,气氛却显得逼仄压迫。
首领单手撑着头,缓缓开口:“说吧,为什么多此一举?”
谢尘低着头没说话,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首领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叹口气:“又是因为那件事?”
谢尘的头更低了:“属下知错。”
首领接下她未说完的话:“知错,但不改。”
“你总是这样。”
谢尘没有说话,她什么都可以听首领的,唯独族人的血海深仇,她必须追查到底。
首领踱步走下来,在谢尘面前停下,俯身的时候,光线一点点照亮了他一直隐于黑暗的脸。
作为掌管最顶尖的杀手组织的首领,他看起来却很年轻,不过三十左右,眼尾点缀着一颗泪痣,男生女相,很是漂亮,却因为刻意压低的眼角,显得有些阴郁。
他抬起谢尘一直低着的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可是阿尘,这并不是你违抗命令的理由,我也不能每次都轻易就放过你。”
首领最不喜别人直视他,所以大殿从来不会燃灯,他也一直稳坐高位,鲜少走下高台。
只有谢尘是例外。
也许是亲手养大的缘故,他对谢尘总是多了些包容,不知为她破了多少例。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谢尘屡次违抗命令,触犯底线。
首领盯着谢尘的眼睛,慢吞吞道:“规矩如此,不然我无法服众。”
十年的刀尖舔血不是白活的,谢尘自是明白这些道理,她这次就是回来认罚的:“任凭主子处置。”
首领了解谢尘,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哪怕一丝找到凶手的机会,即使打断她的脊梁骨,她爬也会爬着去。
所以他松开谢尘,扔下一个小册子,说:“这有一份名单,杀了上面的人,我放你自由。”
谢尘猛地看向他,不可置信,首领居然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要知道没人能活着脱离组织,他却许诺谢尘自由。
“不用高兴太早,我只给你一年时间。”首领补充道,“一年后,无论你成功与否,都得回来,从今往后断了念想。”
谢尘知道这已经首领能给到的最好结果了,一年的自由已经是组织里多少人所梦寐以求的。
她捏紧册子,低头谢恩:“多谢主子。”
首领转过身去,不再留她:“出发前,先去刑堂领罚。”
从刑堂出来后,谢尘一刻也没有停留,就要去执行任务。
百灵守在必经之路,冲路过的谢尘开口:“你这刚受完刑,便要出任务,也不怕生了变故?”
谢尘不欲理会她,不料百灵突然出手。
谢尘立刻拔刀,却因为有伤迟缓了些,被百灵抓住破绽,灵活避开。
她将一包药粉塞入谢尘怀中,顺道在谢尘“胸肌”上揩了顿油。
在被打前退开,抛了个媚眼:“我特制的毒药,打架时对着眼睛洒,管他功夫再高,不死也得瞎眼。”
说完她盯着谢尘的胸膛,意犹未尽道:“排行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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