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个人正是那天茶楼下的“英雄”——许行舟。
谢尘有些奇怪,这名单上的人皆是朝廷官员。
唯独这个许行舟,没有身份介绍,没有其它信息,有的只是名字和一张画像。
就谢尘看到的几次而言,他似乎一直在闲逛,没有正经事做。
不过这恰恰说明这人不简单,不然首领也不会让谢尘来处理他。
有点难度但不影响,谢尘从业十年,从无失手。
调查完基本情报后,谢尘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到许行舟落脚的客栈。
小小的楼里,居然有二十多个护卫站岗,没有一丝防卫死角。
谢尘蛰伏到后半夜,才抓住一个护卫打盹的功夫,如鬼魅般潜入楼里。
根据布防的设计,找到被所有人护在最中心的房间,没发出一点声响,轻轻推开门。
不料却在进门的第一时间,迎面撞上一柄闪着暗光的长枪。
那人大声呵斥:“什么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护卫闻讯赶来,将谢尘团团围住。
同时谢尘认出了这柄长枪的主人,曾经名震天下的第一枪——彦喻。
他早在几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
没想到原来是成为了别人家的看门犬。
这许行舟到底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彦喻归顺。
双方都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彦喻十分忌惮,就算是他也无法保证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潜入进来,暗道这次是遇到高手了。
他看谢尘的装扮认出她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杀手,开始谈条件:“这个人不是你能动的,只要你愿意供出幕后主使,我们可以支付双倍报酬,并保证放你离去。”
可惜他判断错了,谢尘并非拿钱办事。
挡在谢尘复仇路上的,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照杀不误。
况且,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难道没有笑吗?
谁会相信,他们会放走一个后患无穷的杀手?
谢尘不给他们反应机会,便直直朝着许行舟攻去。
谈判失败,唯有武力解决。
几番交手下来,护卫倒了一地,现在还站着的只有三个人,谢尘,彦喻和许行舟。
彦喻受了不少伤,谢尘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刑堂受的伤又裂开了,她逐渐落入下风,再继续这样下去谢尘必败无疑。
彦喻是有点真本事的,若是谢尘没有受伤倒还有几分胜算,如今若非要强行杀了许行舟,只怕谢尘也难以脱身。
谢尘看了眼被彦喻死死护在身后的许行舟,这次失败,以后的防守只会更加严密,再要动手就难了。
就差一点,怎么能在这里失败?
谢尘心一横,顶着彦喻密不透风的攻击,以伤换伤靠近许行舟。
这不怕死地打法简直让彦喻以为他们之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是仅仅是为了钱没必要这么拼命。
就是一瞬间的疏忽,终于让谢尘抓到彦喻一丝破绽,突围到许行舟面前。
不过。
刀在刺入许行舟心脏的前一刻,被谢尘硬生生扭转方向偏离,插在柱子上,刀刃没入半截。
也就是这一点偏离,让原本瞄准谢尘要害的长枪,避开了致命位置,刺穿了谢尘的肩膀。
谢尘死死地盯着许行舟身上的腰铃,连自己肩膀的伤都忽略了。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种腰铃,上一次是在十年前。
那场灭门惨案中,其中有个人,腰间便挂着与这一模一样的腰铃,谢尘绝不会认错。
许行舟和十年前的那个人一定有什么关系。
这个发现让谢尘留下许行舟的一条命。
在她弄清这个东西的来历之前,许行舟还不能死。
谢尘喉间溢出腥甜,闭上眼缓缓倒下。
确认她晕过去后,彦喻拔出枪头,简单止血,然后揭开谢尘蒙面的黑布,发现是张普通到没有一丝特点的脸。
彦喻没有多想,便准备将谢尘带下去,等她醒来后审问。
就在他俯身靠近时,谢尘突然睁开双眼,趁彦喻放松警惕,一把药粉洒向他的眼睛,趁机逃了出去。
幸好有百灵给的药粉,不然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极速奔逃一个时辰后,谢尘躲进一间屋子,微微顺了口气。
若不是彦喻被药粉拖住脚步,谢尘没这么轻易就能逃掉。
她一向独来独往,今天是第一次感受到同伴的力量,不过这点不足以让她改变现有的想法。
作为杀手最忌讳的就是产生羁绊,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哪次任务丢掉性命,失去亲人的悲伤,谢尘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这份恩情,她记在心底。
谢尘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便离开。
安静的房间,突然传出水声,谢尘瞬间警惕,循声望去,屏风背后影影绰绰,有人正站在浴池里。
自己这是误闯进了别人的沐浴现场?
谢尘悄然打开房门正欲离开,却听见浴池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阿正吗?”
与谢尘代号相同的发音让她顿了一下,也正是迟疑的这片刻,那人已经绕过屏风来的谢尘面前。
是那天的瞎子。
他披着单薄的中衣,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体上,让谢尘能看清他身体的每一处线条轮廓。
这瞎子看着病殃殃的,没想到身材还挺有料,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
谢尘打住继续向下看的眼睛,抬眼将视线固定在瞎子的脸上。
瞎子长得是真的好看,容貌昳丽,眉目如画,长发如瀑,身姿濯濯如春月柳,凑得近了谢尘闻到他身上的药味似乎比上次浓郁了些,脸上的颜色也更苍白了些,像是一个精美的瓷器,美丽易碎。
原本戴在眼上的白绫,此时落在水池边,瞎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经过热水的侵染后,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些湿润,多了几分活人的神采。
睫毛上的水珠滴落。
谢尘不自觉地吞咽一下,一整天滴水未进的难耐,此时全部涌了上来。
她发现瞎子的嗅觉似乎也有问题,自己浑身的血腥味,他距离这么近却丝毫没有察觉。
伤口一直在渗血,谢尘喉间一痒,抑制不住地咳嗽一声,震动导致伤口崩得更开了。
身份暴露,谢尘掐住瞎子的脖子将他抵在门上,原以为他会惊慌害怕。
没想到瞎子一把抓住谢尘的手腕,探了探脉,皱起好看的眉:“阁下受伤了?”
他丝毫没有命脉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自觉,拍了拍谢尘掐住他脖子的手:“阁下是来求医的吧。”
“虽然已经打烊,但我没说不治,阁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谢尘是没想到这瞎子竟然还是个大夫,眼睛都看不见,他是如何行医的?
谢尘松开手,算是承认他这份说辞。
喉间有瘀血残留,她一开口便像拉开个破风箱,吱呀作响:“带路。”
瞎子领着谢尘到内屋坐下,轻车熟路地取出药箱,伸手就要脱谢尘的衣服,被谢尘挡开。
他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放心,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的医术是有保证的。”
不是这个原因。
在谢尘的坚持下,他妥协了:“好吧,不脱。”
瞎子眼睛看不见,动作倒是很熟练,确认好伤口位置后,用剪刀将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开,简单清洗后,取出药膏细细涂抹。
不知是什么药膏,敷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极大地缓解了伤口的灼热刺痛。
瞎子低头专心上药,谢尘的眼睛就没从他的脸上移开过,总觉得瞎子这副样子有点......
谢尘咂摸片刻想到了形容词,就,挺贤惠的。
前提是不张嘴。
瞎子专心处理伤口时没有说话,现在快结束了——
“阁下是做什么营生的?收入几何?有没有婚配?”
谢尘:......忘了他是个碎嘴子了。
他从某一个四肢健全的病人牵着一条狗说它偷走了自己的腿,要大夫帮他装回来。
讲到买药材的时候被黑心商家抬价......
说了半天,都不带重样的,也不要人回答,就顾着自己说开心了。
“你们怎么都不喜欢说话?”
瞎子一边上药,一遍叨叨个没完,和那宛如谪仙的脸十分割裂。
谢尘无言地闭上眼,企图以此来屏蔽噪音。
直到瞎子上药的手触碰到某个柔软的地方。
谢尘猛地睁眼,抬手抓住瞎子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向下的动作。
瞎子反应片刻后,一惊:“阁下竟是女子!?”
在意识到刚刚碰到的是什么后,瞎子烧红了耳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是......”
最后似乎是接受了现实:“抱歉,阁下想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
耳边终于清净了,谢尘将用于包扎的布条放到他的手里,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的过程瞎子如临大敌,话也不敢说了,小心谨慎地动作,生怕再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
东方既明,谢尘在桌上留下一笔不菲的诊金,轻轻关上门,悄然离去。
几天后。
谢尘跪在首领面前,冷静地汇报任务完成情况。
说到许行舟时,她顿了顿,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首领,只是说自己技不如人。
首领依旧摆弄着匕首,在听到彦喻的名字后,“咔哒”声一顿,他走了下来。
在谢尘身上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她受伤不轻,差点连命都没了。
首领脸色一冷: “身上的伤是他弄的?”
谢尘没有回答,而是说:“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他拍了拍谢尘的肩膀,想要扶她起来:“先去养好伤。”
她没有起身,低着头说:“恕我不能遵守约定,待我报仇雪恨,这条命便交由主子处理。”
首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任务失败了。”
谢尘当然知道,但她这次回来不是认命不再查下去,而是无论首领打算怎么惩罚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追查凶手。
“所以,我只给你半年时间。”
谢尘诧异抬头。
只见首领压低眉眼,营造出一副严厉的表情:“这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首领不知已经说过多少次,每次都这样说,却总是一次次为谢尘破例。
谢尘想说什么,首领却背过身去:“去吧。”
谢尘深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她踏出殿门后,首领再次开口:“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大门在她身后关闭。
谢尘脚步一顿,愣住了,她这十年背负着血海深仇,从未想过回头,现在却有人对她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首领对她的好,谢尘一直看在眼里,她早就已经把首领当成父亲看待。
谢尘没有回头,重新迈开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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