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坐着出租车到了小区楼下。
荆鲤拿出钥匙开门，里面陈设十分整洁，整洁到有丝冷淡。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家具，随后指着南边的房间说：“这是我的卧室。”他又指了指北面的房间，“这个就是你的了，不过里面没有收拾，还有一点脏，我现在收拾。”
姜向笃打量了房子一圈∶“荆鲤，你这个房间是怎么定下来的？”
“我成年了，当然可以。”
“你成年了？”姜向笃一脸不可思议，一字一句说。
“对啊。”荆鲤非常坦然，“因为一些原因我蹲过级，所以比你大一岁。”
姜向笃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出荆鲤的长相到底比他大在哪里。
荆鲤被看得耳朵都红了：“别看了，我就是比你大。”他借口去整理房间，不再看姜向笃。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哥？”姜向笃很突然地开口。
“理论上可以。”荆鲤点头。
“哥，咱们中午吃什么？”姜向笃喊“哥”的时候，声音故意拖得很长，透露暧昧的气氛，偏偏他又喊的极其自然，让荆鲤挑不出任何问题。
荆鲤心中迸发出一股炽热的温度，使他烧透了皮肤，耳尖呈现落日红辉的绯色。
姜向笃微微扬起头颅，挑了挑眉，鼻腔发出一声浅笑：“哥，你好像脸红了。”
“我没有！”荆鲤别开头，不在看他。
一双温热的手捧上他的脸，带着一些力度让他的眼神回归在姜向笃身上。姜向笃俯身贴近那双炙热的耳朵，低低地笑了两声，呼吸吐在耳畔如振动的音波在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哥，你骗我。”他似挑逗般，用指尖描摹着耳廓。
“你离我远点！”荆鲤脸涨的通红，伸手推了推姜向笃的身子。
下一秒，与指尖不同的触感使荆鲤浑身如电流经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热热的，软软的。
很像是嘴唇。
“……”
姜向笃亲了他的耳朵！
“你……”荆鲤欲言又止。
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占他便宜？
平白无故喊他哥，还亲他的耳朵。
荆鲤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而和他贴近的那具身体，心跳声似乎比他还要重，还要快。
“荆鲤。”姜向笃嗓音有点哑。
“嗯，怎么了。”荆鲤感觉到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容忍我？”
“我干什么了？”
“你容忍我闯入你的生活，容忍我和你身上散发同样的气味，容忍我依赖你来缓解梦魇，你一再容忍，甚至允许我和你同居。”姜向笃掰过来他的脸，荆鲤闻到他身上的咖啡气息，要比他自己身上的更加浓烈，“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荆鲤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那么你呢？”
“我？”姜向笃顶了顶虎牙。
“对，你为什么要接受我呢？抛去我是你的解梦人这一点，你感觉我身上还有什么你能得到的吗？”
“你太干净了。”
干净到周围没有一丝污染，没有一个朋友的他能够给足他安全感。
干净到即使看到他的恶劣，也能够抛下所有念想，奋不顾身地解救他。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很烂的人。
“姜向笃，我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帮助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一点乐趣，利用你来缓解我内心的空虚和寂寞，所以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他灼热的目光似乎能烫伤他的皮肤。不用多说，荆鲤就明白他想的是什么了。他眼眶沾上水雾，幽暗的双眸染上温柔又呢喃的眷恋。
姜向笃闭了闭眼，按住荆鲤的手，轻轻放到他的胸口处。
荆鲤掌心传来剧烈的跳动声，似鼓声敲打他的手心。姜向笃郑重地说：“你听见了吗，我的心脏在说我喜欢你。”
他重复了一遍：“荆鲤，我喜欢你。”
荆鲤看着他，心脏仿佛加了速，一下比一下重，紧接着加速的地方仿佛被谁揪住，随后猛烈挤压，让他喉间发酸，眼角流出一滴泪，他低声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为什么喜欢这个胆小、懦弱、卑微的我呢？
我不该被人喜欢的。
本该在淤泥中溺死的十八年，意外卷入一场精心设计的预谋中，在此刻他情愿成为他一辈子的解梦人。
看见他哭，姜向笃一瞬间慌了神，他的指尖拂去那滴透明的泪珠，说：“因为你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他们拥有不堪的原生家庭，有不同的性格观念，心中昏暗的底色却万般相似。
“姜向笃……我也喜欢你。”
不论如何，他们的生活永远是现在时，而非过去时。
心意的相通会让不堪的过去化为更加相爱的印记。
*
傍晚时分，荆鲤在去便利店的路上回想起不久前的场景，嘴角止不住上扬。
我也被人喜欢了。
忽而他后背发毛，听到身后有一阵微弱的脚步声，“谁？”
无人回应。
但那窥探的眼睛仍没有收回的动作，反而更加让他如芒背刺。
荆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一片黑暗说：“你到底是谁？”
那片黑暗中似有个影子，勾勒出一个人形，他开口：“……大少爷，你现在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荆鲤眼神冷淡，显然猜出这人是谁安排来的：“同学。”
“可是依我这么久观察，你和他似乎并不只是同学。”
“关系好一点的朋友。”荆鲤冷哼一声，浑身竖起尖刺，“如果你希望我的病情稳定下来的话，就别多事。”
“我会按照夫人嘱咐得来办，并会保证不会干涉你的一举一动。”这人说完这句话，荆鲤就感觉那股窥探感消失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
不知不觉间时间如流沙般飞逝而去，一转眼就到了烈日酷暑的八月。在荆鲤和张泽禹的细心呵护下，姜向笃的伤差不多恢复到能跑能跳的程度了。
炎炎夏日，荆鲤除了去咖啡店兼职，就是和姜向笃窝在家里。另他诧异的是，姜向笃的父母竟然真的没有再来打扰他们。
荆鲤一到夏天就完全离不开空调，在咖啡店还好，空调天天开着。一回到家，老房子简直像热锅一样，热得他整夜睡不好觉。
姜向笃也试过一些方法去缓解房子里闷热的温度，但仅仅能持续上半夜的凉爽，到了下半夜凉意消散，仍然热得很。
于是姜向笃和荆鲤商量去偏远一点的乡下住两天，避个暑，呼吸新鲜空气。
昨天晚上姜向笃突发奇想，说他想要去见阿婆：“李婆是我阿婆的发小，前阵子还让我给阿婆带封信，说半个月一定要见到回信，你也知道李婆的性子，要是拿不到回信她得手撕了我。”
荆鲤一听就拒绝，姜向笃去见他的家人就算了，带上自己不就麻烦了吗？
“荆鲤，别担心，阿婆会喜欢你的，我不说咱们俩的关系，只说是同学好吗？”
“……”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吧。
荆鲤正在思考，这一犹豫落在姜向笃眼里就是不愿意的意思。
他的唇轻碰了前者的耳尖。
荆鲤迷茫地眨了下眼，反应过来耳朵瞬间红的滴血：“你！你……干什么？”他用被子捂住脸，喃喃道，“我又没说要拒绝，你急什么？”
姜向笃和他在一起后，只要他不同意和他接吻，姜向笃这人……尤其喜欢亲他的耳朵。
像有毛病似的。
“你不拒绝我了？”姜向笃声音带了些雀跃。他是临时起意的，没想到荆鲤这么好答应。
“我……和你去还不行吗。”荆鲤声音越说越小。
他们两个闹了一会才准备睡觉。
夜色降临，荆鲤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混沌时，他听见身侧人说：“阿婆和楼上那两个傻逼不一样，全家人只有她对我好，不图回报的那种好。”姜向笃亲了亲他的耳朵，“她会喜欢你的。”
“嗯。”
*
第二天两人不约而同地起的很早。因为路程较远，坐车过去的话要五六个钟头，正好能赶上中午饭点。
车辆慢慢驶向一座红砖黑瓦，墙体斑驳，是一个有着浓厚历史气息的小村庄。
一下车，荆鲤深呼吸了几口，嗅到泥土的气息：“果然很新鲜。”
“当然。”姜向笃挑眉。
两人行李带的不多，姜向笃一手拎着行李袋，一手拉着荆鲤，顺着小巷子朝里走：“我小的时候和阿婆一起住，她做的饭在这儿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荆鲤眼底滑过一丝失落，后笑道：“我很期待。”
“荆鲤，对不……”姜向笃敏锐地察觉到，下意识道歉。他知道荆鲤小时候从来没被人疼爱过，所以也没有体验过有人做好一桌饭菜等他回来的过往。
荆鲤摇头：“都过去了。”
姜向笃知道他不想多说，指着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巷子说：“我小时候放学后在这条巷子里买东西，出来时总有一条黄狗追我跑，想吃我手里的东西。”
“哈哈哈，后来呢。”
“有一次我买了一根烤肠，被那只狗看见了，它朝我乱叫，我吓得腿都软了，烤肠掉到地上，它立刻吃了。到了半夜我气得睡不着，摸黑把他揍了一顿。之后它就再也没有抢过我手里的东西。”
荆鲤忍俊不禁，努力憋笑，最终还是绷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幼稚。”
“我这不是气不过么。”姜向笃无奈地笑了一声。
突然他停下脚步，朝着一间房屋喊道：“阿婆，我来啦！”
“我们到了？”荆鲤有点紧张地说。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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