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景硕双手按在余夏肩膀，像是要推开，又像是要拉近。
余夏蒙住他的眼睛，加深这个吻，水声越发大了起来。
肆无忌惮。
怀里的保温盒重逾千斤，明卿拎在手里，像没来过一样，悄悄后退，转身离开。
眼前一黑，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清冽的海风气息迎面扑来，明卿仓促后退，抬头，微微睁大眼。
赫聿？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
赫聿显然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眉梢眼角冷得结冰，他一把握住明卿的手腕，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人离开了行政楼。
明卿感受着腕骨上的热度，顺从地坐进副驾，整个人心不在焉，轻声说：“开车。”
赫聿打量他片刻，一句话没说，替他扣好安全带，火神怒吼着扬长而去。
保温盒就放在腿上，明卿紧紧抓住提手，像抓住救命稻草，目视前方，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播放着和男友有关的回忆，景硕亲了余夏，还亲过自己……，明卿胃里开始翻涌。
“停车！”
火神发出尖叫，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明卿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顾不上来往行人打量的目光，蹲在马路边干呕起来。
赫聿跟下来，蹲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帮他拍背，动作轻柔，抬头望了一下周围，低声说：“等我一下。”
明卿点头，一动不动。
“先漱个口。”
明卿先看到一双皮鞋，一瓶矿泉水出现在眼前，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吐掉：“谢谢。”
赫聿说：“那边有长椅，坐一会儿吗？”
明卿点头起身，保温盒依旧抓在手里，路过垃圾桶时，顺手丢了进去。
“喝杯热牛奶。”赫聿递给他。
手心传来温热，明卿握住牛奶杯，马上要入冬了，晚上风一吹，还是有点冷，明卿抱住自己，牛奶也一并抱在胸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明卿突然感觉肩头一重，是赫聿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上面残留的温度传递到他的身上，清冷的海风包围着他，如同被人轻柔地抱在怀里。
发麻的指尖逐渐有了知觉。
明卿说：“谢谢。”
赫聿坐在他旁边，温柔注视着他：“胃好点了吗？”
明卿盯着脚尖，点头：“嗯。”
“可你表情看起来不太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把我当垃圾桶就好。”
明卿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是心里乱七八糟的。
他说：“我没事，谢谢你开车带我出来，我觉得好多了。”
他不想找人倾诉，不想有人看到他的伤口，负面情绪他只需要自己慢慢消化就好了。
看出他的坚决，赫聿问：“你打算怎么做？”
明卿轻声说：“就这样吧。”
赫聿：“不打算跟他们算账？”
明卿慢吞吞地说：“算了，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沉默了一会儿，赫聿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明卿喝一口牛奶，暖意顺着胃部流进四肢百骸，僵硬的手脚复苏，他点了头：“差不多吧。”
其实他早有预感，在景硕第一次说出：
——“你是不是偷偷长高了一点？”
余夏确实比他矮一点。
——“你要不要染个头发？”
余夏深棕色的头发衬得皮肤很白。
——“不要老穿这些运动装了，你试试这件嘻哈风，打个耳洞，我老婆帅出天际。”
余夏很喜欢一些潮流又很稀奇古怪的服装，还带了耳钉。
直到看见关于留胡子的微信，猜测被坐实，明卿心里不生气是假的，可又干不出破口大骂，咄咄逼人的事情。
他早做好了接受‘男朋友可能会出轨’这个事实，真到了这一天，他反而心平气和，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
除了觉得恶心外，明卿心情毫无波澜，不，这样说也不全对，毕竟谈了两年多，有点可惜吧。
火神实在亮眼，路人驻足围观，明卿起身，把外套还给他：“送我回学校吧，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一晚上，他说过好几次谢谢了。
赫聿不容拒绝地重新帮他披上：“不用跟我客气，穿着吧，需要我跟你一块上楼吗？”
明卿见他穿着羊毛衫，双手插兜，如同挺拔的柏树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迎面的寒风，心里一热，知道对方误会了，说：“不是，我的车还在学校。”
赫聿取过他手里的牛奶杯丢进垃圾桶，拉开副驾：“你现在的状态开不了车，我送你回去。”
他的状态怎么了，他觉得挺好的，并不影响开车。
路灯昏黄，男人的视线温柔耐心，明卿怔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他穿上外套坐了进去。
赫聿把手机递给他：“你家的地址输进去。”
明卿输入地址后还给他：“牛奶和买水的钱，晚点转给你。”
“请你喝的。”
赫聿怎么可能收他的钱，别说这点小钱，就是明卿要他的全部财产，他也能眼也不眨的送给明卿。
他看了眼地址，眼神一凝，转个话题：“你真的没事吗？”
明卿：“真没事，我只是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你会原谅他吗？”
“不会，不可能了。”
赫聿打了一把方向盘，缓缓问：“如果他求你呢，你会心软吗？”
明卿沉默，过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赫聿为那几秒钟的沉默感到烦躁，放慢车速：“你心太软，只要他跪下求你，你肯定会原谅他的。”
明卿转头，漆黑的眸子望着他：“你很了解我吗？”
赫聿自知失言：“抱歉。”
车里一时沉默。
明卿突然想起一开始的问题：“那么晚了，你怎么在学校？”
还刚好出现在二楼，不可能这么巧。
赫聿静默须臾，说：“回学校有点事，路上碰到他们俩，觉得不对上来看看。”
明卿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走廊站了很久了？”
车子平稳，赫聿颌首，算是承认了。
也就是说，明卿上楼的时候，赫聿就站在走廊里，他已经旁观了很久，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这场三人闹剧被第四个人旁观，而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明卿无言以对。
赫聿趁着红绿灯，观察他的表情，唇线平直，垂着脑袋安静地坐着，脆弱的后颈暴露在外，怕他更难受，赫聿没忍心告诉他，生日那晚两个人可能已经手动交流过了。
这时，明卿的手机亮了。
景硕：【宝贝儿，你不在家吗？】
景硕：【老婆，开门，我在门外站好久了，好冷啊。】
景硕：【求收留。】
景硕：【老婆老婆，快开门，你的老公已送达，记得签收。】
景硕：【宝贝儿，睡着了吗？你老公在外面，又饿又困，理理我啊。大哭.jpg】
紧接着一个视频电话打进来。
挂断。
对方打进来。
挂断。
对方打进来。
明卿捂着摄像头：“喂。”
景硕怼脸自拍：“老婆，你在哪，你那边怎么那么黑？我想看你。”
明卿默然半晌，对方以为信号不好，一直喂喂喂。
赫聿听到他的声音就心烦，尤其他喊明卿老婆，摸到了暗格里的烟，又放了回去。
明卿赶紧说：“我今天回家了，你也回去吧，我已经休息了，明天见。”
景硕哭丧着脸：“宝贝儿，你回家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在你家外面站了一个小时了，还等着吃你做的饭呢。”
“你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行吧，行吧，记得想我，晚安，宝贝儿，我们明天见，木马～，记得……。”
赫聿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爆出来，真怕他直接把方向盘给掰下来。
不等对方说完，明卿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子驶进了小区大门，赫聿转头看他一眼，眼神暗沉，心情烦躁。
明卿暂时不想见景硕，他十分不好意思：“抱歉，我不回去了，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吧，今晚耽误你的时间，不好意思。”万一回去刚好撞见景硕，又要纠缠不清，他决定住酒店。
至于之后怎么解决，晚上做决定容易冲动，白天解决事情比较好。
赫聿心口一松，很想说，可以去我家睡一晚，我家房间多，又觉得冒昧，最后就近找了家酒店。
明卿说了句谢谢就要下车。
“明老师，我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加你微信，记得同意。”
是哦，大晚上的，赫聿为他买水买热饮，他说去哪，赫聿就去哪，一句怨言都没有，可对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
还说要还人家钱，听起来像骗子。
明卿掏出手机：“抱歉，你带着我跑来跑去，今晚有没有耽误你的事？”
“没有，我没什么事。”赫聿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明卿微信提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都是一高的老师，各种微信群一大堆，想找他的微信不难，明卿没有多想，点了通过。
加上联系方式，目送明卿走进酒店大堂，赫聿低头打了几个字，这才踩着油门离开。
-
酒店房间很暖和，明卿脱外套的时候低头一看，动作不由一顿，怎么忘记把外套还给人家了。
景硕这么一打岔，明卿直接把这事忘了。
他打开手机想跟赫聿说一声，发现有一条来自‘。’的消息。
【早点休息。】
连微信名都这么有个性。
明卿：【你也早点休息。】
赫聿把车停在地库，没有着急下车，盯着两个人的对话框看了很久。
退出去后，又去翻了翻明卿的朋友圈，对方很少发动态，仅有的两条朋友圈还是介绍学校历史的，他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才下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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