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安抱着一沓资料从审讯室走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住地揉着突突猛跳的太阳穴。唐瑄柳见状连忙给她倒了杯水，玻璃杯和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残留的水渍倒映出他担忧中夹杂着犹豫的眼神。
周晓安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水杯被端起，在空中顿了一下后又落回了桌上，该是满杯还是满杯。她略带沙哑的嗓音从干裂的嘴唇流出，先是一声叹息，半晌后才继续说：“这孩子受刺激不小，像块木头，一句话也不说。”疲倦的目光投向审讯室紧闭的门又转了回来，落在唐瑄柳身上：“这孩子为啥受这老大小刺激，和我说说吧，要不然接下来没法干。”
周晓安，唐瑄柳的高中同学，一名心理医生。刚下班的她正忙着给自己煮一锅豪华麻辣烫，一通来自唐瑄柳的急电就把她从家薅到了警局。
在这里她遇到了她职业生涯的巨大挑战，好消息是暂时稳住了姚季余的精神状态，坏消息是姚季余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手足无措之下周晓安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除了知道是他姐姐死了，剩下的一概不知……
唐瑄柳坐在周晓安对面，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听说过晴天娃娃吗？”
“晴天娃娃？你的意思是，他姐姐……”周晓安再次把目光投向审讯室。
“嗯。”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警是他家邻居大妈报的，我们赶到时发现他姐姐没了四肢，身上蒙了层白布，铁丝穿过脖子又绕了几圈，挂在那里。他没了清醒意识，在那儿又哭又笑，胡言乱语，把自己的手啃烂了，满脸是血。”唐瑄柳顿了顿，目光也投向了审讯室。
“我们控制住他，处理完他的伤口，给他擦干净血。”
“就是我两个半小时前看见他的样子？”
“对。”唐瑄柳点了点头，化不开的忧伤和悲悯在他眼中盘旋。
周晓安又一次沉默了。她早就学会了不去和所有人共情，在询问具体案情前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想到，现实比小说更荒诞，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唐瑄柳的眼神让她古井无波的心泛起了涟漪。直觉告诉她，唐瑄柳也受了不小的打击。她像是要岔开话题一样，轻声问了一句：“他……还有亲人在吧？”
唐瑄柳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就剩一个叔叔，在国外。”他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那他……有现在能联系上的朋友吗？”
“在查……”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唐瑄柳递了一个满含歉意的眼神，就出去了。剩下周晓安自己，坐在沙发上，守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水和暗沉的夜色默默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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