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夜晚很快就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雪，出去的时候，这座城市成了冰雪世界
沈念初跟着顾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靴子踩进厚厚的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顾池走在前面，手里的强光手电在漆黑的林间划出一道细长的光柱，照亮了飘散的雪粒。
"再往前走两百米。"顾池回头说，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像一团雾，"有个观景台。"
沈念初点点头，把相机包往肩上提了提。他的鼻尖已经冻得发红，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观景台比想象中要小，木质栏杆上积了厚厚的雪。沈念初刚放下三脚架，一阵寒风就卷着雪粒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给。"顾池递过来一个保温杯，"热巧克力。"
沈念初接过杯子，温热立刻透过手套传来。他小心地抿了一口，浓郁的甜香在口腔里蔓延，驱散了些许寒意。"谢谢。"他说，声音被围巾闷得有些模糊。
顾池没说话，只是站在他身边调试自己的相机。极光还没出现，夜空漆黑如墨，只有几颗星星顽强地闪烁着。沈念初架好三脚架，手指冻得有些不灵活，拧螺丝时差点打滑。
"我来。"顾池突然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工具。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很快就固定好了云台。两人的手套在寒夜中短暂相触，沈念初却莫名觉得那一小块接触面烫得惊人。
就在这时，一片冰凉的触感落在沈念初的鼻尖上。他抬头，细碎的雪花正从夜空中飘落，在灯光下像撒落的钻石粉末。
"下雪了。"沈念初轻声说，下意识举起相机。
顾池也抬起头，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睫毛上，在灯光映照下晶莹剔透。沈念初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将这一幕定格。
快门声让顾池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询问。沈念初慌忙解释："测、测光。"
雪越下越大，细密的雪幕中，远处的山影渐渐模糊。就在沈念初担心今晚可能拍不到极光时，顾池突然碰了碰他的手臂："看。"
北方的天际线上，一道淡绿色的光带如同苏醒的巨龙，缓缓舒展开来。在飘舞的雪花中，极光显得格外朦胧而神秘，光晕扩散开来，将整片雪地都染上了梦幻的色彩。
"太美了..."沈念初喃喃道，手指飞快地调整着相机参数。雪花落在镜头前，他刚要擦拭，顾池已经递来一块镜头布。
"试试长曝光。"顾池建议道，声音在雪夜中格外清晰。
沈念初点点头，设置好30秒的曝光时间。在这半分钟里，雪花在镜头前划出细长的光轨，与天上舞动的极光交相辉映。顾池站在他身旁，肩膀几乎相贴，为他挡去了部分风雪。
"你看。"照片出来后，沈念初忍不住把屏幕转向顾池。画面上，极光如同流动的丝绸，而飘落的雪花则像是撒在上面的银粉，美得令人窒息。
顾池凑近看屏幕，呼吸拂过沈念初冻得发红的耳廓："很好。"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沈念初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雪渐渐小了，极光却越发活跃。绿色的光带中开始夹杂着紫红色的光芒，如同打翻的颜料在天幕上流淌。沈念初全神贯注地拍摄，没注意到自己的围巾松开了。
顾池伸手，轻轻替他重新系好围巾。沈念初一怔，抬头正对上顾池近在咫尺的脸。雪花落在顾池的眉骨上，又慢慢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滑下。
"你..."沈念初刚开口，一阵更强的极光爆发开来，将两人的脸庞都映成了蓝绿色。顾池的眼睛在极光下深邃如海，里面盛满了沈念初读不懂的情绪。
"继续拍吧。"顾池最终只是这样说，往后退了半步。
沈念初的手指悬在快门上方微微颤抖。取景框里，顾池仰头望向极光的侧脸被天光勾勒出一道银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在极光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彩光。
"别动。"他轻声说，声音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顾池闻言真的没动，只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盘旋上升，与极光交融。沈念初按下快门，相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是冻结了这一刻的静谧。
他低头查看屏幕，呼吸一滞——画面中的顾池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极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彩影，镜片后的眼睛倒映着整片绚烂天空，像是盛满了整个宇宙的星光。沈念初突然想起十年前在体育杂志上看到的那个少年冠军，那时的顾池站在领奖台上，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滚落，眼神也是这般专注而明亮。
"拍得怎么样？"顾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沈念初冻得通红的耳尖。
沈念初手忙脚乱地把相机往他面前递："还、还行。"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参数可能还需要调整..."
顾池接过相机，指尖不经意擦过沈念初的手背。他低头看照片时，极光正好变换成绚丽的紫红色，将他的侧脸染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很好。"顾池说，声音比平时低沉，"比我预期的好。"
沈念初不知为何脸颊发烫，急忙去调三脚架的高度："再拍几张吧，极光好像更活跃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欢快的笑声。一对年轻情侣正在雪地里摆姿势自拍，女孩的金发在极光下闪闪发亮。
"能帮我们拍一张吗？"女孩注意到沈念初的专业设备，小跑过来请求道，"就用我们的手机拍就好。"
沈念初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顾池。顾池微微颔首，接过他手中的相机："去吧。"
他走到那对情侣面前，接过女孩递来的手机。男孩搂着女孩的腰，两人在极光下相视而笑。沈念初蹲下身，找好角度，让绚丽的极光成为他们的背景。
"三、二、一——"
快门声响起，女孩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看效果，随即发出一声惊叹："天啊！你拍得太棒了！"她把手机屏幕转向同伴，"看，就像明信片一样！"
沈念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是极光好看。"
"不，真的是你拍得好。"男孩真诚地说，"你一定是专业摄影师吧？"
沈念初张了张嘴，突然不知如何回答。三个月前他确实还是个专业摄影师，但现在...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顾池。顾池站在不远处，极光在他身后流动，看不清表情。
"谢谢你们。"沈念初最终只是这样说道。
那对情侣道谢后相拥着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沈念初走回顾池身边，发现他正低头查看刚才拍的照片。
"拍得确实好，沈摄影师。"顾池突然说，语气里有一丝沈念初从未听过的温度。
这个称呼让沈念初心头一颤。他接过顾池递回的相机，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掌——顾池的手很暖，与这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运气好。"沈念初低头调试相机，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光线条件太完美了。"
顾池没有接话，只是抬头望向天空。极光此刻如同被搅动的颜料，绿色、紫色、粉色的光带交织缠绕，将整片天空变成流动的画布。沈念初趁机偷偷打量顾池的侧脸，发现他的睫毛上又结了一层细霜，在极光下闪闪发亮。
"你冷吗？"顾池突然问，目光依然望着天空。
沈念初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冻得牙齿打颤："还...还好。"
顾池叹了口气，摘下自己的围巾——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沈念初注意到他戴了一整天——轻轻围在沈念初脖子上。围巾上还残留着顾池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香气。
"别感冒了。"顾池说，手指在围巾末端停顿了一下，"工作才刚开始。"
沈念初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他低头看着相机里刚拍的照片——那张顾池仰望极光的侧脸，帅气得不真实。
"再拍最后几张吧。"他小声说，不敢抬头看顾池的眼睛，"然后...然后我们回去？"
顾池"嗯"了一声，站到他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沈念初调整相机参数时，发现自己的手不再发抖了，不知是因为围巾的温暖，还是因为身边人无声的陪伴。
极光在头顶舞动，沈念初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失业以来拍得最满意的一组照片。但不是因为技术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悄悄看了顾池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镜片后的眼睛映着极光，深邃而明亮。
"拍完了？"顾池问。
沈念初点点头，突然鼓起勇气："回去...要看看照片吗？我是说...一起。"
顾池的嘴角微微上扬："好。"
收拾器材时，沈念初又看了一眼那张顾池的照片。屏幕上，那个仰望极光的男人英俊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与他记忆中泳池边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冠军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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