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卷子还剩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刚出来就被门铃声打破。贺童心搁下笔,扭头看床上的人,门铃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依旧睡得四仰八叉,豪放极了。
他小心挪开椅子,把某人悬空的脚放回床上,然后去开门。以为是文倩茹,结果看到了向奶奶。
向奶奶六十好几了,精神头却比贺童心还足,她朝门里张望了一眼,没看到向明月的身影,便压着音问,“明月没醒呢?”
“没有。”贺童心说,“我家里没人,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行。”向奶奶点了点头,塞给贺童心一袋早餐,“豆浆油条,你趁热吃。”
“谢谢向奶奶。”贺童心接过热乎乎的早餐,“奶奶您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向奶奶摆手,“我得回去给明月把早餐热着,他醒了你给说一声。”
“好。”贺童心嘴角上扬,钻开了两枚梨涡,“油条这么香,他一会儿准是馋醒的。”
“那你可得护好了,别让他一嘴全叼走。”向奶奶边笑边扶住了门,“你进去吧,我来关门。”
“嗯。”贺童心退后半步,瞅着门被小心翼翼的,几乎没有声音的关闭了,这才离开。
早餐扔桌上,他去洗手间洗漱后,拎着卷子坐在了餐桌旁,打算啃着油条,把最后一题的思路再捋捋。
前两问简单,他很快就做出来了,可第三小问缺点儿条件,找不准辅助线的位置。就在他冥思苦想不得正解时,某个睡到日上三竿的人终于醒了。
向明月趿拉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炸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晃荡到了餐桌旁,“早啊贺小渠!”
“早!”桌上有杯温水,贺童心顺手递给了向明月,“哥,我有道题不会。”
“哪道?”向明月将水一饮而尽,站在了贺童心身后,“我看看。”
“这个。”贺童心指尖夹着笔,笔头指向几何图形,“我应该怎么做辅助线?”
“好像有些复杂。”向明月看了没两秒就把卷子抽走,转身往卫生间走,“我先拿着放个水,一会儿回来给你讲。”
“等等。”贺童心紧急撤回了一张试卷,他对自己熟练的动作表示心疼,“我不急,您慢慢解决完再过来给我讲,好吧?”
“嗯。”向明月扒拉着头发晃进了卫生间,贺童心只希望某人放过水后,脑子也能彻底清醒。
清醒的向明月从卫生间走出,拖鞋不趿拉了,头发也顺过了,终于人模人样了。
贺童心嘬了口豆浆,由衷夸赞道,“明月哥,你今天可真帅。”
“我哪天不帅了?”向明月笑着坐到贺童心旁边,“不想看文字,你大概叙述一下。”
“好。”贺童心提起笔,一边说一边圈重点,只是说着说着一偏头,就看见了某人叼着油条手握豆浆,正吃得津津有味。
半截油条是他剩下的,半杯豆浆是他没喝完的,这人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全部下咽。虽说他也差不多饱了,但总该知会一声吧!
“油条凉了,你别吃。”贺童心说,“向奶奶早上来过,给你留了早餐。”
“没事,我先对付几口。”向明月说着嘬完最后一口豆浆,指向卷子,“过点C作CE垂直于CD,与BM相交……重点是连接AC并延长,这样它就可以交到BM上,然后你现在连接AE,是不是就得到一条中线了。”
“嗯。”贺童心茅塞顿开,满眼都是对向明月**裸的崇拜,“我明白了哥,你好厉害呀哥! ”
好久没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被这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注视了,向明月感觉自己有些飘飘然,他咧开嘴角,“感觉线下课堂更方便,对吧?”
“对的。”贺童心一边画着辅助线,一边催促,“哥你快去吃饭吧。”
“一起去。”向明月说,“还你半杯豆浆。”
“算上利息要一杯了。”贺童心笑着说,“你先过去,等我把这道题做完就找你。”
“嗯。”向明月去卧房拉上了行李箱,“过时不候,你早点儿来。”
贺童心比了个OK的手势。
向明月刚踏进家门,就被向奶奶拉住了手一通细瞧,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向明月笑着任她打量,“奶奶,最近玩得开心不?”
“开心,但你回来更开心。”向奶奶感叹,“变了!变高了,也更结实了。”
“没点儿其他变化?”向明月假装不满,“贺小渠还知道夸我帅呢!”
“哈哈,眉眼是长开了,越来越俊俏了。”向奶奶拍着向明月的手,“你先坐,我给你把早餐盛出来。”
“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来。”向明月把向奶奶按在桌边,自己去厨房端出了碗碟,顺便问道,“奶奶,咱家有牛奶没?我给小渠热一盒。”
“冰箱有。”向奶奶追随着向明月的一举一动,嘴角是温和的笑,“又和小渠抢食了?”
“哪有,明明是他吃独食不喊我。”向明月拎出两盒牛奶,“给您也热一盒?”
他嘴上这么问,可不等向奶奶拒绝,两盒牛奶便都塞进了锅底的热水中。
向奶奶只得依着他,“也就小渠惯着你,不跟你计较。”
“他惯着我还不是跟您学的。”向明月从裤兜掏出了一张卡片,“花送给您的小孙子了,只剩下这张祝福卡片,你猜猜是什么花?”
向奶奶接过卡片,凑近了细看道,“喜乐安康,岁静无妄,我猜……玫瑰花。”
向明月摇头,“不对。”
“哪不对?”向奶奶说,“你自己闻闻这味道,小滑头还想诓我呢!”
“哈哈。”向明月大笑,“也就您那小孙子,我一框一个准喽。”
“你呀!”向奶奶颇有些无奈,“半年也就回来这几天,别光想着欺负小渠,小心人家不理你了。”
“不理我就哄呗!”向明月咬了口油条,含糊道,“这天底下,哪有哥哥没哄过弟弟的。”
“对对对,你说得对。”向奶奶笑着递上豆浆,“吃慢点儿,别噎着了。”
“嗯。”向明月刚接过豆浆就听见了手机铃声,是从向奶奶口袋传出的。
向奶奶看了眼来电姓名,去房间接听了,大概三四分钟后才返回,面色有些凝重。
向明月不太放心,“怎么了?”
“是小渠他爸。”向奶奶叹气,“说以后不回来了,让我帮忙照看小渠。”
“不回来……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你文阿姨昨儿下午也给我发消息,说要出去旅游散心。”
“他们…”向明月突然想到了那瓶碎掉的香水。几个月前的某一天,贺童心很开心地给他打视频通话,说今天是他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他送了一条领带和一瓶香水,还特意拍了照片给他嘚瑟。
照片里,文倩茹在试抹香水,笑容很是鲜明,而给他分享这张照片的贺童心,挂在嘴角的梨涡也是格外鲜明。
可如今香水瓶碎掉了,而碎掉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一开始的想法,但他还是不愿多想,“他们估计又吵架了,过两天就……”
“离婚了,三个多月前就离了。”向奶奶扶着椅背缓缓坐下,“本来想等小渠中考完再说的,但现在看来,只怕小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知道父母离婚了,知道家庭破裂了,知道渴求已久的关爱再也得不到,所以昨晚才会说难受,可也仅仅说了难受。除此之外,贺童心什么也没告诉他。
向明月感受到了一种轻轻浅浅的痛刺在心上,在心疼贺童心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对于贺童心而言,似乎没有以前重要了。
敲门声响起,是贺童心过来了。
向奶奶赶在开门前嘱咐向明月,“你别看小渠整天乐呵呵的,其实心思很细腻,也特别要强,所以这事他不主动提,你就不要问,知道吗?”
“那他要一直不提,我就一直不问?”向明月有些暴躁,“他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他!”
“你想怎么帮他?”向奶奶语重心长,“明月啊,你不是他亲哥哥,帮不了他一辈子的。”
“我……”向明月本有千言万语,却因为这句话瞬间消散。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小渠碰上了,那就是他要取的经。”
咚咚咚!敲门声又起,打碎了一室沉默。
向明月深吸口气,走去开门。
门外,贺童心的梨涡一如既往嵌在嘴角,怀里是大捧的红玫瑰,“在干嘛呀?这么久才来。”
“和奶奶聊天。”向明月皱眉,“你把花拿来干什么?”
“给奶奶看啊!”贺童心绕过向明月,笑容比花明媚,“向奶奶,请查收您的玫瑰花。”
向明月一把拽住了他的毛衣领,“我把花送你了。”
脖子突然被衣领勒住,难受极了,贺童心停住脚步,“哥,你别拽我衣服。”
向明月不松手,表情尽是不痛快。
向奶奶知道某人的牛脾气,连忙上前拍开手,替贺童心整衣服,“送你了就是你的,我可不能要。”
“可这本来就是明月哥送您的。”
“你这孩子……”
“不想要就扔了。”向明月打断向奶奶的话,直接抢过花束就往垃圾桶塞,“送来送去有什么意思。”
花瓣娇嫩,被暴力的动作强硬塞进窄小的垃圾桶,纷纷脱落。贺童心怔怔站在原地,含笑的莹亮双眸凝了层困惑,接着变做难堪与愤怒。
他挣开向奶奶托在胳膊的双手,朝向明月冷冷道,“对不起。”说完没有任何停顿,转身就走。
向奶奶着急,忙推了一把向明月,“还不赶紧跟过去!”
“不去!”
声音吼得大,是故意给贺童心听的,但贺童心才不示弱,拉开自家大门就是“砰”得一摔,权当回应。
向明月踹了脚垃圾桶,心里火愈盛,“他拿我送他的东西送人,他还有理了。”
“他没道理,你就能乱丢东西?”向奶奶真是操碎了心,她关掉吱呀吱呀响的门,又扶正了垃圾桶,“因为这暴脾气吃过多少次苦头了,怎么就不长记性。”
向明月扭着头不说话。
向奶奶又寻到扫帚,“你自己惹的祸,可别又叫我帮忙啊!”
“错的不是我。”向明月着重强调,“是贺小渠!”
他夺了向奶奶手中扫帚,“您歇着去,我来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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