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人声喧闹中一派洋喜气洋洋。
自行车歪歪扭扭停在路边,贺童心上了锁后蹲在路边歇息,“哥你是不是胖了,咋那么重?”
“我标准体重,是你太轻。”向明月把他拎起来,“回程我带你。”
“好。”贺童心没骨头似得依附着向明月,有气无力道,“哥,我去取窗花,你去前头帮我买瓶水吧。”
六公里路程而已,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向明月敲他脑壳,“自己去买。”
“哥!”贺童心卖乖,“亲爱的明月哥,你就辛苦一下嘛。”
向明月拿这声哥没办法,更拿贺童心没办法,他含笑推开肩膀的脑袋,“那你先去排队吧,今天街上人多,别乱跑。”
“知道。”贺童心拇指与食指交错,比出了一个小心心,“快去快回。”
安茵县老一辈的人有贴窗花的习惯,向奶奶以前都是自己剪裁,但近年来眼睛不太好,便开始在门店定制。
店铺不大,只有三十多平米,却是安茵县最出名的剪纸铺。此刻正值年关,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都是前来买窗花的。
贺童心根据门口的指示来到后堂,小院内摆着张桌子,是凭证取物处,现已经排了十几个人。
队伍移动缓慢,老爷爷戴着老花镜,在古旧泛黄的记事本中翻找查询着姓名与号码,然后逐一核对剪纸图案与数量,确认无误后才会轮到下一人。
贺童心粗略估计,轮到他们可能得半个多小时。他打算告诉向明月不必快去快回了,可拿出手机却看到了同班同学钱可芯的消息。
【你也来取窗花吗?我快排到了,你把信息发我,我帮你取。】
【嗯,稍等。】贺童心探出身子朝前望了眼,钱可芯穿件淡黄色的长款羽绒服,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兔头帽朝他眨眼睛,而且兔子耳朵会动,一跳一跳的。
贺童心笑着点头示意,从裤兜摸出向奶奶写下的取件明细拍照发送,【熊猫弯腰灰常感谢.GIF】
钱可芯回复,【斜眼笑.emoji】
原计划的四十多分钟最后只用了十分钟不到,贺童心为钱可芯挡着拥挤的人群一前一后走出剪纸店。
“谢谢你了。”
“顺手的事。”钱可芯说,“你那张柿柿如意的图案好漂亮,明年我也要让奶奶订一张。”
“嗯。”贺童心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橘子糖递给钱可芯,“一个人来的吗?”
“对,还得回家大扫除呢!”钱可芯剥开橘子糖塞进嘴里,“真甜。”
贺童心笑,“那你先回家吧,我还得逛一会儿。”
“这就赶我走啦。”钱可芯捏着长长的帽子下摆,兔耳朵跳了起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贺童心问的不太走心,他注意力全在帽子上,耳朵一跳一跳的,感觉很好玩。
钱可芯不让兔耳朵跳了,很认真问道,“年后就是你生日,又不打算喊我?”
“呃……”注意力刚回到钱可芯身上,且的确没打算喊同学的贺童心尴尬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钱可芯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不胜在意般笑了笑,“不方便就算了,我等下次。”
她挥挥手转身离开,行走的步伐飞快。
贺童心有些头疼,毕竟这是他拒绝钱可芯的第三次。都说事不过三,钱可芯面上不显,但心里一定很生气。
可他没办法,因为他从小到大的生日都有向明月陪着,也渐渐只有向明月陪着。而在岁月漫长间,向明月成了他收过的最好的礼物,也成了他唯一想要的礼物。
“那女生谁啊?盯这么入迷。”后脑勺冷不丁被敲,贺童心骤然回神,“你今天敲我两次了,变成傻瓜怎么办!”
向明月不假思索,“我养你呗。”
“切~”贺童心问他,“水呢?”
“这!”向明月把水递出,却在贺童心即将碰到时迅速撤回,他重复了刚才未被作答的问题,“那女生是谁?”
“我同学,托她的福插了个队。”贺童心举起包装袋,“哝!窗花已经取到了。”
向明月接过袋子打开瞄了眼,而后把水瓶递给贺童心,“刚聊什么呢?”
“就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是说了什么?”向明月不依不饶追问,“不能给我说?”
贺童心握着温热的水瓶,嘴角上扬显出了梨涡,“明月哥你好八卦哦。”
“对啊。”向明月从善如流道,“你的八卦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了什么?”
“她想帮我庆祝生日。”贺童心拧开瓶盖,一边喝水一边瞅着向明月越皱越紧的眉头,“当然,我没同意。”
“哦!”随着话音落地,向明月眉头渐趋平缓,他胳膊搭在了贺童心肩头,心情一如明媚的天气,“时间还早,哥带你随便逛逛。”
“是我带你好吧。”贺童心说,“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还认得路吗?”
“你好像才是那个路痴。”向明月捏了捏手底的肩膀,“糖葫芦吃吗?”
“不要,齁酸。”贺童心视线扫过糖葫芦小车,不经意间瞄到了旁边的饰品铺子,一只眼熟的兔头帽高高悬挂着。
是和钱可芯一样的,耳朵会跳起来的帽子。
他当即扯着向明月来到摊铺前,指着夹在最高处的兔头帽,“老板,这个有没有黑色或灰色的?”
“兔子只有白色,要不看看其它动物。”老板取下一只黑色的熊猫,一只灰色的哈士奇,“小帅哥喜欢哪个?”
“耳朵都会动吗?”
“会!捏下这里就成。”老板做着示范,“这帽子时尚,戴出去也时髦,小孩大人都喜欢,卖的老好了!”
贺童心转头问向明月,“哥你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我?”向明月愣了下,他以为贺童心买来自己戴的,结果是给他看。
熊猫呆萌,哈士奇蠢笨,他纠结地来回看了看,还是感觉和哪一个都不匹配。但贺童心兴致高昂的模样让他说不出口,犹豫了下,最后随便说道,“…哈士奇吧。”
“好嘞!”老板仿佛接受到指令的机器人,不过半分钟便从货箱找出一个未拆封的帽子打包装好,“二十五一个,您拿好。”
贺童心接过袋子,挡住向明月付钱的手,“干嘛呀!这是我要送你的。”
他从兜里摸出五十递给老板,不等找钱就要拆开包装袋,向明月眼疾手快制止了他,“回家再戴。”
“可我现在就想玩。”
“那你自己戴着自己玩。”向明月接过找零,“我不可能在这戴的。”
“哥!”贺童心凑近向明月耳边,小声道,“戴不戴都得试一下,如果买回家发现坏了,没办法换呀。”
吃一堑长一智,自从小时候在玩具摊买了一个坏掉的卡车,他就牢牢记住了这个血泪教训。
而小车是送给向明月的,向明月自然也知道。动手拆开了包裹在帽子外面的透明塑料袋,浅灰色绒毛触碰到掌心,软绵绵的。他捏了下垂摆,耷拉的狗耳朵瞬间挺直。
最吸引某人的功能没有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了。向明月把帽子递向跃跃欲试的贺童心,“试一下?”
“好啊!”贺童心早已心痒难耐,他捏向垂摆,看着耳朵从绵软变作竖立后,仰头看向了向明月,“哥,我想看你戴一下,行不行?”
向明月露出为难的表情,“这……”
贺童心窥见了点点希望,他连忙极力讨好,“哥,你就……靠。”
头上突然降下阴影,向明月趁他毫无防备之际,将帽子兜头落下。
拨开某人要摘帽子的手,向明月上身微微后倾,笑意鲜明,“别动,让哥看看怎么样。”
碍于人来人往的街道,贺童心不情不愿缩回了手。他只能先给向明月记上一笔,等时机到来时再报复回去。
向明月瞧着某人‘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毫无畏惧地捏起了狗耳朵,来来回回捏了五六下,这才忍笑评价道,“丑萌丑萌的,和你一样。”
“滚啊。”贺童心力气很小地推了把向明月,“不送你了,我自己戴。”
“别呀!就当我借你的。”向明月指尖探入帽底,摸了摸贺童心冰凉的耳垂,“刚刚骑车耳朵都冻红了,戴着帽子暖一暖。”
贺童心扭开脑袋,“我不需……”
“听话。”向明月说,“只有听话的小孩才有糖吃。”
“我不是小孩子了。”贺童心小声说完,又别别扭扭道,“逛逛其它地方吧。”
向明月轻笑,“嗯。”
贺童心落后半步跟在向明月身后,思绪有些飘忽,他想到了小时候。
那时明明都是小孩,可向明月却总有吃不完的糖果,于是小贺童心总喜欢抱着小向明月,然后眼巴巴地仰起脸问,“明月哥哥,今天是什么味道的糖?”
“白色。”小向明月拍拍小贺童心的发顶,像个小大人,“今天也要听话哦,只有听话的小孩才有糖吃。”
问的是味道,而回答是颜色。在千百次的一问一答间,贺童心也遗忘了自己是否有去询问过向明月如此回答的原因。
或许有过,也或许从未有过,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在某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贺童心看着手中的透明糖纸,突然就想起了那点儿往事,也是突然间,他明白了向明月的回答。
白色可以是牛奶味,可以是薄荷味,也可以是荔枝味,向明月攒了许多许多可以看见颜色,却无法得知味道的糖果。他是偷偷攒的,因为要给限制了糖分摄取的贺童心。
小贺童心正是最嗜甜的年龄,可他除了要糖吃,也知道有一样东西比糖还甜,那就是向明月**裸的偏心。
……
各种各样的摊子交错摆放,喧闹又繁华,穿越人群时,贺童心下意识拽住了向明月的衣服下摆。
向明月回头望了眼他,而后拎起新买的水果袋子,在前方挤出一条通道。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却是窜了个头的背影。
贺童心想,如果成长无法停滞,如果分离避无可避,那就留存起年少的记忆,在岁月长河中反复回现,回现……直至记忆成为习惯,直至陪伴非彼莫属,直至生命走向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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