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映照在阳台的落地窗上,透亮的玻璃含了层暗灰,反射出屋内影像。
最后一笔落下,向明月如释重负般抬起了头,他看向悬挂在墙壁的圆形钟表。五点十四分,已经在桌前不停不休写了三个小时。
笔挺的背瞬间垮下,他后仰靠上椅背,同时伸展着四肢,“小渠,你那页还要多久?”
“马上。”贺童心头也不抬,在挤满了数字与图形的草稿纸中寻了块犄角旮旯,继续做着演算。
永远杂乱无章且不留空隙的草稿纸,也不知是跟哪个邋遢吝啬鬼学的,向明月无数次质问自己,怎么就没给贺童心教一教草稿纸的用法呢!
眼见字体越来越小,向明月看不下去了,他从自己卷子底下抽出张空白的A4纸推给贺童心,“用这个。”
贺童心瞄了眼,抽过来落下个大大的坐标系,然后横七竖八乱画一通,就算出了答案。
向明月看着凌乱错杂的线条,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唠叨,“草稿也要写整齐的,不然回头检查出问题又得重新算,很浪费时间。”
“嗯嗯。”贺童心明显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把答案填进横杠里,然后翻到最后一页对答案。都是选择填空的专项训练,批改起来特别快,红笔唰唰过。
批改完,向明月问他,“错了几道?”
“三道。”贺童心圈起错题,又把页脚折起来,“先不写了,我睡前再把错题重新做一遍,你得提醒我。”
“可是你都不让我跟你睡诶!要怎么提醒你?”
贺童心立马道,“不用你了,我自己能记住。”他撕下张便利贴,写好待办事项后贴在玻璃水壶上。
向明月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我居然比不上一张便利贴了。”
贺童心瞅着掉落在桌上的便利贴,“是你睡相太差。”
家里无人做饭,餐桌顺理成章成了课桌,两人也不收拾书本,直接前后脚躺进了沙发。
向明月按亮手机,“饿不饿?要不饿的话,先陪我玩把游戏再去吃饭。”
“还不饿,但向奶奶一会儿该催了。”贺童心说,“我都闻到香味了。”
“呦,鼻子这么灵。”向明月笑问,“做的什么呀?”
贺童心耸动鼻尖,“好像是你最讨厌的炒、鸡、蛋。”
“狗鼻子。”向明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头枕沙发扶手,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搭在贺童心膝盖上,“邀你了,快登录游戏点击同意组队。”
“别急。”贺童心先给向奶奶发语音,说八点过去吃饭,通知到位后才打开游戏。甫一进入登录界面,穿着粉色兔子装的小人就映入眼帘,他看着那双长耳朵突然想起一件事!
“哥!”他问,“帽子呢?说好写完作业戴的。”
“等游戏结束。”邀请组队的消息过期,向明月又重新发送了一次。
贺童心点击同意,然后掀开了向明月的腿,“你别想耍赖。”
“我没想耍赖。”
“那就去戴帽子。”贺童心是命令的语气,他撇开向明月又要搭过来的腿,用行动诉说着不戴帽子就不允许搭的规则。
可不搭就得蜷着,那样太难受了。向明月思想挣扎没两秒就迅速屈服,他稍微移开点儿肩膀,露出了压在沙发角的帽子,一双手还在操作游戏,“要跳伞了,你过来给我戴。”
确认小人是跟着1号跳伞后,贺童心爬到向明月身上,他双膝分开跪坐在腰间,然后从某人肩膀底下抽出帽子,“好啊,还偷偷藏起来。”
向明月辩解,“我不小心压到的。”
“骗子。”贺童心才不相信,他弯着腰把帽子给向明月戴好,一边捏着垂摆让狗耳朵翘,一边哈哈大笑,“哥,你看起来憨憨的。”
“哪有你憨呀。”向明月掀起眼帘,“别玩我了,玩游戏。”
“遵命,向Sir。”贺童心回到原来的位置,刚坐稳某人的腿就自然而然搭了过来,“渠,站那别动。”
游戏界面里,正有两人围着他的小人上蹿下跳挥拳头,而属于向明月的1号标识就位处前方洋楼中。贺童心了然,“拿我钓鱼呢!”
向明月瞄准人头火速开枪,‘砰砰砰’几声后,敌方小人变成了冒绿烟的盒子,他挑眉看向贺童心,“哥的枪法不错吧。”
“厉害!”贺童心竖起大拇指,夸奖完后操纵小人捡装备,“哥,他们没有医疗箱。”
“我有,你过来。”
……
搜刮完小洋楼,毒圈也来了,贺童心从路边找了辆小摩托骑到向明月跟前,“上车,带你兜风。”
虽然枪法不精,但他摩托骑得很拉风。一路风驰电掣奔往标记点,没半点儿磕碰。向明月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说了,“等你成年,哥一定要送你摩托车,让你亲自带着我兜风。”
车头只差一点就要撞墙时猛然刹停,贺童心也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次了,“那你得把摩托车驾照留着,和我一起考才行。”
“放心,哥都记着呢。”向明月使用了一束烟花棒,他的小人捧着五彩缤纷的火光绕着另一个小人转圈圈,“渠,好看不?”
贺童心嘴角上扬,梨涡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小学生啊!”
“也不知是谁被小学生救过。”向明月喊他,“小菜鸡,过来守楼梯,有人来了。”
“你才菜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局游戏很快结束。虽然获得了最终胜利,但贺童心还是对某人开口闭口的‘小菜鸡’耿耿于怀。他暗戳戳瞅向某人,就见某人一手操作手机,一手正百无聊赖地捏着狗耳朵玩。
一个绝妙的想法在心底萌生。调转手机摄像头所对的方向,贺童心喊道,“明月哥。”
某人应声抬头,贺童心手底速度极快,未消音的手机发出一连串咔嚓声,清晰记录下了向明月猝不及防的表情,以及头顶那只又呆又傻的哈士奇翘起耳朵的憨样。
“你拍我!”向明月反应过来后,一把摘了帽子扔向旁边,接着就扑向了贺童心,“删掉。”
贺童心哈哈笑着保护手机,“好可爱的,不删。”
“贺小渠!”向明月手伸到贺童心腰间,“不听话我就挠你了。”
“哥。”贺童心最怕挠痒了,他挡着袭击,同时也不忘示弱,语调拖了老长,说出的话又棉又软,“明月哥,八点了,向奶奶还等着咱俩过去吃饭,别闹了好不?”
“呵!”向明月轻笑,他戳了戳眼底那只小巧的,凹陷在颊边的梨涡,心知肚明道,“小狐狸精装什么乖呢?”
“哎呀,是真的饿了嘛。”贺童心装乖被识破,他直接抓起脸上作乱的手,按到自己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扁了。”
即便隔了层衣料,也是比脸颊更软的触感。向明月揉着,嘴角笑意莫名深刻,“小渠,你这样、就好像是给我怀了孩子的童养媳。”
怀了孩子!童养媳!!贺童心蒙圈,继而联想到了某件事,他瞳孔猛然收缩,等意识到的时候,向明月已经被他踹到了沙发另一侧,他神情是藏不住的慌乱,“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
向明月嘴比脑子快,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他是喜欢逗弄贺童心,但从来都卡着一条线,太脏太龌龊的事情不会说,尤其是青少年成长之路必经的情情爱爱,该知道的他都懂,可很少在贺童心面前提。因为在他眼里,贺童心一直都是需要照顾的弟弟,也一直都是不谙世事的小孩。
然而尴尬失措维持了没几秒,当他看到贺童心通红的脸颊,那双比蝴蝶翅膀扑棱得更快的睫毛,以及闪躲的不敢看他的眼睛时,逐渐品出了不对劲。
贺童心只比他小两岁,而且比同龄人上学更早,有些事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的。而这种算不得太露骨的话,贺童心不该如此反应才对,若放到平常,这人顶多笑骂几句就过去了。
可现在……
撑着沙发坐起,向明月不自觉微皱眉头,“你这是怎么了,我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大火气?”
“我,我没事。”贺童心慌慌张张穿了拖鞋,手机也没带就往门口跑,“我先过去帮向奶奶盛饭了。”
回避态度明显,心里肯定藏事了。
向明月盯着那个仓皇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天好不容易压下的烦闷也跑了出来。
十天时间,他每天都在等贺童心主动坦白父母的事情,可贺童心没有半分要说的迹象,甚至现在又多了个新秘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他不经怀疑,贺童心是否瞒了他更多的事!
念头只是刚刚浮现,烦躁郁闷的情绪就攀到了顶峰。向明月挥拳捶向抱枕,铁硬的拳头却陷在柔软棉花里,一如这些天他对贺童心的无力感。
“艹!”好心情荡然无存,向明月咬着牙想,他今天一定得撬开贺童心的嘴,然后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全部剥干净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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