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蓝望舒被好友林薇生拉硬拽地拖到了市体育馆。
“月月!快走啦!今天是全市高中剑道联赛的决赛!听说明德高中的王牌,‘朝阳’,超级厉害的!而且超级神秘,比赛从来都戴着面具,没人见过她真容!”林薇兴奋得两眼放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蓝望舒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颈间冰凉的新月吊坠。昨夜雨巷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有掌心残留的茧痕触感和房间里那把孤零零的黑伞证明着真实。那个黑衣少女,那双冷冽的眼睛,那个小指的月牙疤…她到底是谁?
她被林薇按在观众席前排,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喧闹的场馆里游移。直到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请男子组决赛选手入场!也请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即将为我们带来表演赛的明星嘉宾——来自星辉艺术高中的,蓝望舒!”
聚光灯“唰”地打在她身上。望舒深吸一口气,暂时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起身走向场中央。这是早就定好的行程,为联赛助兴表演一段融合了现代舞元素的剑舞。
音乐起,她手中的装饰木剑化作身体语言的延伸。腾挪、劈刺、回转…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舒展与柔美,本该刚猛的剑招在她手下舞出了缠绵的力度和飘逸的弧度。月白色的宽大袖摆和剑穗随着她的动作飞扬,宛如月下精灵。观众席不时发出惊叹。
然而,在一次高难度的连续旋身后,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侧方的评委席,动作猛地一滞,木剑险些脱手!
评委席最右侧,坐着一个绝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黑色的立领制服换成了笔挺的黑色剑道服( Hakama),衬得她脖颈如玉。马尾依旧高束,一丝不苟。她正襟危坐,面前放着名牌和评分表,神情专注地看着赛场。那张冷峻的侧脸,那道断眉,那紧抿的薄唇——不是昨夜雨巷的“伞小姐”又是谁?!
她胸前的名牌上,清晰地印着:**明德高中 - 简朝晞**。
简、朝、晞。
望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怎么会是她?她是评委?还是…
表演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勉强完成。音乐停止,望舒行礼,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锁在评委席那个身影上。
似乎是感应到过于灼热的视线,简朝晞微微蹙眉,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简朝晞握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泛白。评审表上被笔尖洇开了一个不小的墨团。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蓝望舒,那双总是沉静的凤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甚至…慌乱?
“简裁判看来和我们的小明星认识?”主评委注意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笑着打趣道。整个评委席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简朝晞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她猛地放下笔,抓起手边的毛巾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抱歉,我去换护具,准备上场。”声音比昨夜听起来更清冷几分,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逃也似的快步离开评委席,甚至没再看蓝望舒一眼。
望舒愣在原地,心脏还在咚咚地敲着鼓。简朝晞…朝阳…原来那个神秘的“朝阳”,就是她!
“接下来,将是本届联赛最受瞩目的女子组决赛!由明德高中‘朝阳’,简朝晞,对阵实验附中‘鬼切’,孙婷!”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简朝晞重新出现在了赛场上。这一次,她全身被玄黑色的剑道护具包裹,面甲(Men)严实地遮挡住了她的容貌,只露出一双沉静专注的眼眸。胸前护甲(Do)上,那枚暗金色的太阳图腾在灯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她手持竹剑(Shinai),静立行礼的姿态,宛如一柄入鞘的利剑,沉稳而危险。
“开始!”
裁判令下,简朝晞动了。
她的剑路快得超乎肉眼捕捉,每一次踏步(Fumikomi)都沉稳有力,踩得木质地板闷响。竹剑破空声“咻咻”作响,每一次出击都精准、狠辣、毫不犹豫地击中对手的有效部位(Datotsu-bui)。进攻时如烈日灼空,气势磅礴,压迫感十足;防守时又稳如磐石,滴水不漏。
观众席的惊呼和赞叹声此起彼伏。
蓝望舒看得屏住了呼吸。她终于明白“朝阳”这个代号的含义。赛场上的简朝晞,就像一轮真正燃烧的太阳,耀眼、强大、令人无法直视。她的目光无法从那个身影上移开。
然而,在一次迅猛的刺击(Tsuki)得分后,简朝晞似乎下意识地朝蓝望舒所在的观众席方向极快地瞥了一眼。
仅仅零点几秒的分神!
她的对手,孙婷,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记积蓄全力的凌厉劈击(Men-uchi)直冲简朝晞的头顶面甲而来!速度惊人!
“小心!”蓝望舒失声惊呼,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简朝晞反应极快,立刻后撤步举剑格挡。但孙婷的剑太快太狠,竹剑擦着她的面甲边缘划过——“啪!”一声脆响,束发的皮筋被割断,面甲的系带也被这股力道带偏!
鸦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瞬间倾泻而下。
玄黑色的面甲“哐当”一声,滑落在地,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刺目的聚光灯下,一张清冷俊秀、却因惊愕而微微睁大凤眼的脸庞,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额角带着刚才格挡时被竹剑擦出的新鲜血痕,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颊边。
——正是简朝晞!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闪光灯如同疯了一般疯狂闪烁,试图捕捉这位神秘王牌难得一见的真容。
蓝望舒僵立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月牙吊坠悬在胸前微微晃动。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是她!真的是她!那张脸,那道眼神,昨夜之后就已深刻心底!
赛场上的简朝晞,在面甲滑落的瞬间也彻底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循着那声熟悉的惊呼望去,目光穿透刺眼的灯光和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观众席前排那个站起来的、穿着星辉艺高校服的女孩——蓝望舒。
四目再次相对。
蓝望舒眼中是巨大的震惊、恍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劫后重逢般的亮光。
简朝晞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竹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剑柄捏碎。她脸上血色尽褪,不是因为比赛,而是因为猝不及防地、在她最耀眼的“战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昨夜那个她本想永远藏在雨幕后的女孩,如此清晰地、彻底地看见了全部模样。那双总是冷凝的凤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蓝望舒的身影,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和一丝深藏的、无处遁形的慌乱。
“得分有效(Men-ari)!”裁判的宣判声打破了死寂。
但简朝晞仿佛没听见。她甚至忘了去捡起地上的面甲,只是死死地望着蓝望舒的方向,任由长发披散,额角的血痕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刺眼。巨大的曝光感和心底某种被猝然撕开的感觉让她呼吸一窒。
“朝晞!朝晞!”队友在场边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蓝望舒心中激起千层浪。朝晞……朝阳……原来如此。
简朝晞猛地回神,狼狈地、几乎是踉跄着弯腰捡起面甲,甚至没有向裁判和对手行最后的礼,在所有人惊诧、疑惑、兴奋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疾步,近乎逃跑般地冲出了赛场,只留下一个仓惶逃离的背影和满场的议论纷纷。
“简朝晞选手弃权?怎么回事?”解说员的声音充满困惑。
记者和好奇的人群开始骚动,试图追逐那个消失的身影。
蓝望舒的心脏还在狂跳,她不顾林薇在身后的呼唤,猛地拨开人群,朝着简朝晞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她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这次一定要抓住她!抓住她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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