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高中剑道社的训练场内，弥漫着汗水、皮革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竹剑撞击的脆响、脚踏地板的闷响、练习者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阳刚和力量感。
蓝望舒站在这片陌生的领域，显得格格不入。
她换上了一身借来的、略显宽大的剑道服（Dougi），笨拙地握着竹剑，模仿着旁边社员的样子练习最基本的素振（空挥）。动作僵硬，脚步虚浮，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周围投来各种好奇、打量、甚至略带轻视的目光。
“星辉艺高的？跑来我们剑道社干嘛？”
“看她那样子，连剑都拿不稳吧…”
“听说是因为简社长才来的…”
“啧，又一个冲着社长来的，真是…”
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飘进耳朵，望舒咬了咬唇，装作没听见，更加用力地挥动手中的竹剑，却因为发力不对，差点扭到手腕。
她来这里，目的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简朝晞。
那天赛后，她没能追上逃离的简朝晞。但她记住了“明德高中剑道社社长”这个身份。于是，她动用了一点小小的“特权”，很快办好了临时入社体验的手续。她知道自己毫无基础，也知道这里不属于她，但只要能看到简朝晞，能离她近一点，这些都不算什么。
训练场另一端，简朝晞正在指导几名主力队员。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剑道服，神情专注而严肃，讲解动作要领时言简意赅，示范时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充满美感。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多看这个新来的、格外引人注目的“体验生”一眼。
但蓝望舒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看她利落的动作，看她认真的侧脸，看她偶尔蹙起的眉头…每一次短暂的靠近，都能让望舒的心跳漏掉半拍。
休息时间，望舒鼓起勇气，拿着一瓶水走向正在角落擦拭竹剑的简朝晞。
“简社长，喝点水吧。”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又可爱。
简朝晞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谢谢，不用。”语气疏离而有礼。
望舒的手僵在半空，有点尴尬，但很快又重整旗鼓：“那个…简社长，你刚才那个步法好厉害，能教教我吗？我总是做不好…”
“基础素振练够一千次，动作自然标准。”简朝晞打断她，目光扫过望舒明显红肿的虎口和有些颤抖的手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的手，不适合握剑。”
这话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望舒一下。她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坚持道：“我可以学的！我会很努力！”
简朝晞沉默地看着她，那双凤眼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其他队员，继续指导。
望舒有些失落地垂下肩膀，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回到原地，更加卖力地、一遍遍地重复着枯燥的素振练习。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手臂酸疼得快要抬不起来，但她咬着牙坚持。每一次偷看简朝晞，都能给她注入新的能量。
几天后的社团活动，内容是基础对抗练习。望舒毫无悬念地被对手轻易击中有效部位，一次次摔倒在硬木地板上，护具摔得砰砰响。虽然对方已经手下留情，但摔倒的震击和竹剑打在身上疼痛依旧让她眼冒金星。
她又一次被击倒，躺在地上喘着气，一时有点爬不起来。视野上方出现了一张脸，是简朝晞。
“起来。”声音依旧平淡。
望舒伸出手，期待再次握住那只温暖有力的手。
但简朝晞并没有拉她，只是看着她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为什么来这里？”简朝晞突然问。
望舒一愣，下意识回答：“因为…我喜欢剑道…”声音有点虚。
简朝晞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反复摔倒而磕得青紫的膝盖和手肘上，又看向她即使戴着护具也难掩疲惫和不适的脸。
“你不喜欢。”简朝晞的语气很肯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你的眼神里没有热爱，只有勉强和痛苦。”
望舒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看过你的舞蹈视频。”简朝晞忽然话锋一转。
望舒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校庆汇演，《月下》。你跳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简朝晞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话语的内容却让望舒的心跳骤然加速，“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该做的事情。你的身体是为了表达美和情感而生的，不是为了承受击打和摔倒。”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认真地看进望舒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诚：
“蓝望舒，别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真正的热爱。别浪费你的天赋。”
说完，她不再看愣在原地的望舒，转身离开，继续去指导其他队员。
蓝望舒站在原地，护具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简朝晞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强自压抑的委屈和迷茫。这些天的辛苦、疼痛、不适，以及内心深处对舞蹈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眶，让她鼻尖发酸。
她看着简朝晞挺拔而疏离的背影，忽然明白，这个人看得太透彻。她不是因为讨厌自己才说这些话，恰恰相反…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有被看穿的窘迫，有梦想被点醒的悸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真的，只是为了靠近才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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