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令人惊奇和警惕，一路上前往“维”的教堂时没有多少人阻拦他们。
顾缺望着那紧闭着的金碧辉煌的大门，眼神复杂。
……洛米到底……在图谋什么？
“顾缺……里面只有一个人。”青虹探查完一圈后回来，道，“是洛米。”
“我们要正面对上她吗？”
他们此次到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维”而已，直接和洛米发生冲突不在计划的范围内。
“进去吧，我们没有理由退缩。”顾缺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长剑的手握紧了又松。
推开大门，抬眼便瞧见洛米端坐在主位的高台上，无数庄严肃穆的神像拱卫着她，那翠绿的眼眸有片刻宽容仁慈得像救世的主。
她的手边放置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茶桌，茶桌上则是一个黑白相间的棋盘，而洛米则轻飘飘地用手指碾碎了白色的皇后。
“欢迎，要来和我下一盘棋吗？上一位赢家已经走了久了。”她噙着笑邀请顾缺与青虹落坐到她的对面。
“我请那位赢家喝了一杯酒，但她的话属实是太令人伤心了一点。”
上一位赢家？谁？圣维音还是……残柔？
“我不是来陪你下棋的。”无论如何，顾缺摈弃心里的所有杂念，想到，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都必须有一个了结。
“可惜了，我只愿意陪你下棋呢。”洛米抬起手，又碾碎了棋盘上的白色国王。“01号，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熟悉吗。”
“当初你也是这样走到我面前，然后拥有了救世的资格的。”
“顾缺！我看到……洛米后面……”青虹拉住了正欲动手的顾缺，眼睛却望着洛米身后不断吞噬光明的阴影。
洛米歪了歪头，轻轻开口：“你果然看见了呢，能量的高度聚合体。”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哦。”
一个残缺的、破败的、枯萎的世界法则。
顾缺：“什么……世界法则？……难道……”
他觉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发冷。
比身处在霜言的结界里的时候还要冷。
“你猜到了，我聪明的主角。”
“污染因世界法则的残缺而诞生，被污染的魔法成了你们的异能，人类被污染改造的身躯有了容纳污染的力量——可你们本应该在剧烈的污染里不堪重负的消散。”
“你们身体容纳的污染使立刻执行的死.刑变成了死缓，于是，人类苟延残喘。”
“……魔兽，是否是污染具现化？”顾缺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句问话。
她撑着额角，微笑着点头，她回答：“魔兽，是污染与灵魂的具现化。”
有一些不重要的话她没有跟他们说，即，从残缺法则中诞生的污染，可以反过来污染法则。
比如那一片被斩草除根的玫瑰，比如那被污染的“爱”。
洛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悠哉悠哉地摇晃着双腿，越到了结局之时，她便越发显得亲飘飘了。
“我看见……”青虹艰难地说，“……我看见…顾缺身上…存在世界法则。”
顾缺猛地抬头，他捂着微微发烫的胸口，喃喃自语：“原来，原来这就是祭品。”
原来所谓祭品，是拯救世界的祭品。
“多划算的生意呀，只要牺牲你一个，我们全世界都会活下来。”洛米的表情很是嘲讽。
“只要牺牲一个。”
——
顾缺，青虹，洛米……她看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圣维音迷茫的眨了眨眼，能够看穿所有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如此鲜明的惊讶。
洛米拥有能够隐瞒世界的办法。
她想要背对着她做些什么呢？
这些无所谓的想法又一次浮现在圣维音的脑海里。
“维音～”神明飘渺的声音突然出现脑中，轻佻中掺着严肃，“你该回你的位置上去了。”
圣维音：“……”
“这个世界美丽而鲜活，当这个世界奏出自救的挽歌时，再也没有任何景色能胜过此。”
“洛米给予你一柄永恒的匕首——一柄象征‘爱’的匕首，你应当用它来杀死两个人。”
“不是么，维音。”
——
“我愿意为世界付出生命。”顾缺紧盯着洛米身后的黑暗，“我愿意以我的性命来缝补世界法则的残缺。”
“……已经没有用了。”洛米站起身，笑着站起身。
然后，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那阴影向她敞开怀抱。
“维音，如果你要离去，请杀了我。”
她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耳边的声音是令人安心的沙哑。
“……好的，我会与你一同死去。”
我们将共享那走向世界尽头的永眠。
怪异的匕首刺穿胸膛，涌出的鲜血污染了她干净的双手，于是“爱”流淌出浓浆，于是“爱”诉说出离别。
——
漆黑，混沌，一群不可名状的奇异物质。
这里是世界的核心，是世界法则的残缺之处。
一摊混沌的黑色物质在这里横冲直撞，像一面扭曲的镜子，倒映着，成为着——这个混沌世界里混沌的万物。
直到物质遇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比这个混沌世界更深邃的漆黑无光的眼睛。
于是她从此有了具体的形状——一个面容苍白，眼眸漆黑的女孩，而她的右眼眼尾下，点着两颗痣。
可她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眼睛了。
这团有了形状的物质最喜欢的事情是观察世界核心之外，是观察那些灿烂的，繁华的，生机勃勃的一切。
它喜欢那里。
终于有一天，世界的核心裂开了一道裂缝，它从中钻出——这团物质终于真实的踏足在它日日夜夜注视着的美丽土地上。
可是——尖叫声、求救声，那声音蕴藏着无尽悲哀，那声音诉说着无尽不甘……这个世界如此疯狂地向她求救。
“请杀了她！”
这一句话层层叠叠，让它失控地沸腾，颤抖着，让它失控地冲破那副皮囊，露出混沌的内里。
“我要……杀了…谁？”
它喜爱这个世界，喜爱这里的生息与灿烂，喜欢这里规律整齐的一切。
它会杀了那个毁灭世界的人的。
“呵……呵……”物质轻笑。
一条狭窄闭塞的小巷，光明所无法触摸的阴影里，有一团混沌的物质无声地翻涌。一个女孩无意地走进阴影里，物质一拥而上。
片刻，一位与刚才那位女孩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蹦跳着走出阴影。
真是羡慕啊，他们怎么一出生就享受能享受这些美丽的东西呢？
物质摆出人们最亲切的表情，在阳光之下，那双翠绿眼眸晦暗混沌得一如那个它刚离开的世界。
“洛米！快点！我们要迟到了！”一个半张脸扭曲的男孩挥手，朝物质喊。
……洛米？……似乎是我的名字呢。
“嗯，我当然会快一点的。”她回答到。
……她重新遇见了那只眼睛，在这个繁华的世界里，在一间喧闹狭小的酒馆里。
对方披着一身黑袍，安静的，淡漠的呆在角落里，唯有那双眼睛——静谧的，死寂的，如一场流动着的死亡之梦。
世界说，那就是她该杀死的人，那就是摧毁世界的元凶。
于是她上前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带着完美的微笑与恶意。
怎么能毁了这个世界呢，怎么能毁了她喜爱着的东西呢。
真是该死啊。
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对方的脖颈，对方捂着伤口缓缓倒下，可那双漆黑的眼睛仍旧是空茫的，倒映不出世间万物的影子。
倒映出不出她的影子。
于是——时间在对方死去的那一刻停止，汹涌的命运之河裹挟着她一路逆流。
怎么回事？
“她是世界出走的法则，她应当归于世界的原位。”
“她的死亡会逆流时间，你可以利用这个，去到最初，去到世界尚且圆满的时候——到那时，真正归位的法则才算世界真正的复生。”
啊，也就是说，她还要再杀对方几次？
“不，至少是几百万次。”
……
第56次。
“你来了。”那双眼睛坐在漫天星辰之下，声音清甜如夜莺的歌。
她仍旧怀揣着最初的那把匕首，笑容满面，她问：“你不恨我吗？”
“恨吗？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对方歪着头，几乎是不解地反问她。
她走近对方，轻柔地捧起了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当你死亡的时候，有片刻留恋，有片刻不舍，有片刻想将我置于死地——那你就该恨我。”
血液浸染了她的手，这把匕首第56次完成了它的使命。
“……啊，感受不到你说的任何。”最后，对方如此说。
第68次。
这回她是在一片墓地里找到对方的。
她的微笑依旧，但却有些疲惫和迷茫，她问：“呐，他们为什么会……”
她向一个不懂情感的怪物询问人性。
“他们为什么要害死他呢？”
为什么要害死那光明的，温暖的，令人从心底上就感觉到幸福的存在呢？
明明，他们该是“爱”着他的，不是么？
对方站立在无数墓碑之中，清风扬起了对方的黑袍与黑发，空间的距离模糊了那双空茫的眼睛。
她听到对方回答：“因为爱被污染了。”
“所以爱该是杀戮，所以爱该是掠夺，所以爱该是恨。”
是这样的原因吗？……她只能接受这样的原因了。
在举起匕首之前，她向对方询问：“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风越来越大了，在那凌乱堆积的黑色里——她恍然发现对方与自己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 *’☆&℃$︿★ ”
意想不到的回答，不，或者说这个名字的发音令人茫然。
“…圣维……音？”她艰难地复述。
对方沉默了一下，开口：“循环，是循环……是空间与时间的，循环。”
她是世界法则走丢的时间与空间。
“我记住了。”匕首忠实的完成它的使命，“我会记得你的。”
“唔……你可以叫我洛米。”
……
第100次
“呐，维音，你知道吗，”这一回，她手里捧着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束苍白的花束，“世界告诉我，这个东西的名字是，花。”
“多美丽呀，不是么？”
她喜爱这个法则逐渐恢复的世界。
“人类总会庆祝一些奇奇怪怪的日子——”她将那捧苍白的花递到圣维音面前，“这是我们的第100次‘循环’。”
圣维音：“……它太苍白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如此生机勃勃。”
……
第121次。
圣维音给她带来了一只蝴蝶。
绚烂的色彩装在透明的罐子里，美好得像一场不灭的梦。
多么……生机勃勃啊。
她看着自己怀里的尸体，时间的倒流已经开始，而她是被时间遗忘的存在——而她只能看着那具尸体在自己的怀里被时间带走。
命运啊。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愣愣的感受那莫名哀伤的，仿佛将要死去的心跳。
你是为了杀死她而生的存在，不要怜悯，不要哀伤，不要……你知道这个世界是如此生机勃勃。
……
第124次。
她快疯掉了。
流淌的时间，这不断向过去流淌的时间。
她是一个无根之萍，她是一个无法融入人群是异类……她本该能承受一切寂寞。
可她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她变得疯狂，变得偏执，变得越来越无法忍受不断改变的世界。
“维音，维音……你应该要理解我，你应该能理解我……”她紧抓着对方的双手，像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你知道我做过的事，你是我的锚点，我仅有的。”
“你知道我所背负的……可是我做不到了……”
她握着匕首的手开始颤抖，她无法——再向最初那样一往无前的杀死对方。
她无法，再忍受对方染血的脸庞。
可是圣维音的声音平静如高天之上的神明：“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了吗？”
“……我不知道…维音…我不知道。”她翠绿的眼睛一片迷茫，“我无法分辨我的感情了。”
“那就拿起你的匕首吧，”圣维音抱住了她，那个怀抱很冷，很冷，盛过死亡，盛过毁灭，“拿起它，杀了我。”
……这个世界是如此生机勃勃。
我记得我原来打算写很轻松的文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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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洛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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