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言对于魔法师的情感其实很复杂,妒忌,憎恶,嘲笑……羡慕,渴望,以及,爱。
就像是在暗处生长的飞蛾,那么畏惧火光,又那么向往火光。
她会像飞蛾一样扑火而亡吗?
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惧怕在火中死亡。”
……
“余,你在这里啊。”
轻而易举的越过了空间,金发的魔法师以笑脸面对她的同伴。
无视了猩红的法阵,无视了狂热的人群,这目空一切的翠绿眼眸注视她仅有的一切。
如离群的飞鸟庇护她唯一的巢。
机械的国王歪着头,空茫的,静寞的,无所谓的。
他说:“看,我正在死去。”
魔法师终于正视她周遭的一切了——一场正在进行的,无法阻止的,甚至是圣洁的,祭祀。
“献祭?”她皱了皱眉,又松开,“你明知道这样是杀不死你的。”
唯有我,唯有此世的救主……
“但他们触碰到门槛了,不是么?”余奇迹般的轻笑几声。
一群不成气候的,被除名后冠以堕魔者之称的魔法师而已。
糖言:“我会把他们处理好的,现在,和我走吧。”
她的脸上是胜过极冬的冷漠。
“明明你才是命运选中的救世主啊。”
——“去他.妈的命运。”
……
“大新闻!大新闻!昔日强大的魔法师一朝落败,背后原因竟是为何?!预知详情……”
背着巨大包裹的送信人偶动作僵硬地挥舞报纸,声音又尖又细。
“……给我一份,58号人偶。”
魔法师的声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懒。
人偶上道的将一卷崭新的羊皮纸递给糖言,微笑生动自然:“为您效劳,大人的朋友。”
糖言低头看着羊皮纸,眼睛慵懒的半眯着,低声喃喃其上的内容,熟练地往余的住所走去。
“3日前,城外出现一只奇特的生物,疑似堕魔者的魔法实验产物……魔法师试图将其捕捉…”
“却经试验,该生物为新物种,且魔法无法对其产生任何作用……”
“该生物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与杀戮性,对魔法师的敌意胜过对于人类,已知困住它的最长时间为一天零15个小时……”
“现已有6名魔法师死于其手,伤者10余人…”
……啊。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立在余的房门前了,而住在门铃里的木偶正疑惑的看着她。
一共172步。
从她的家到对方的家,一共172步。
她对这些一切记得很清楚。
所以啊。
她笑着将羊皮纸揉作一团,点燃,笑着看那灰烬散落。
糖言推开了对方的房门。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金属,纸张和墨水的味道,地上是散落的图纸,墙边是堆叠的书籍。
她掂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越过杂物,原本应当是用于待客的沙发前,却并没有坐下,因为那里摆满了金属零件,以及,放置着一个未完成的人偶。
人偶的上半部分是一个少女,她闭着眼睛,像是沉溺在一场甜美的梦境,上面的唇角胜过烂醉的春风。
少女有一头洁白的长发,头上顶着天使的光环,圣洁如云端高高在上的神明。
人偶的下半部分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沙漏,上面镌刻在海浪、藤蔓与诗文,而那沙漏里承载着时光似的流沙。
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你来了。”
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拍了拍糖言的肩膀,另一只空着的手上就抱着一卷羊皮纸。
糖言的注意瞬间被他手中的羊皮纸夺走了,她似笑非笑的试探道:“你造出了这么完美的人偶,我当然要来看看了。”
“残缺的尝试而已。”机械师随手将羊皮纸放到茶几上,伸手摘下人偶的光环。
“显而易见,我失败了。”
……他没提报纸上那件事,看来是还没看了。
糖言的笑容真切了起来:“我拜托你的玫瑰呢,这么有心情搞其他的研究了?”
“……跟我来。”
余领着她绕过一堆堆书籍与机械,来到一间会绘着玫瑰符文的门前,轻轻推开门后迅速闪了进去。
里面的房间与外面一样,凌乱、协调,如真理的私人殿堂。
房间正中央的罐子里漂浮着一枚雕刻的极其细小符文的种子。
余开口解释:“那是初代,污染我已经想办法压制了,可惜,没有什么成效。”
“毕竟我的能力注定与净化沾不上边。”
糖言动作迅速的将那个种子收入怀里,兴致勃勃地道:“既然你已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了,那我也勉为其难的把成果收下吧~”
离开对方的家里时,她顺手拿走了茶几上的羊皮纸。
……城外发生了这件事,顾缺他们一定会管的。
而且,也一定对此束手无策。
毕竟那是世界的污染呐。
毕竟那是她身为救世主的责任。
就勉为其难帮帮顾缺吧,算是积攒功德了。
糖言伸了个懒腰,传送到城门口。
……没有人,往常驻守的士兵,巡逻的上司,进城的商人……一个都没有。
除了…她抬眸望向那个抱着弓箭的青年。
——青虹。
对方的双眼失神,嘴唇苍白,看见她时就仿佛看见了最后一丝微光。
“救救顾缺,拜托您。”他说。
哈。
她多么了解魔法师啊,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还了解魔法师了。
那是一群包裹着酒心的巧克力,甜腻上瘾的外壳,迷醉灼热的内里。
她早该知道的,她本该知道的。
当救世主将她的职责弃之不顾时,魔法师会做些什么。
“告诉我啊,你要做什么。”她笑着朝顾缺质问。
祭坛、阵法、魔法师。
与她那天和余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主持这场祭祀的人从狂热的信徒变成了顾缺。
“你也要跪拜在不存在的神明脚下吗?你也要,离开我吗?”
她的声音产生了些许颤抖。
顾缺垂着头,嗓音干涩的揭穿她的伪装:“从来都不是神明的问题,也不是离不离开的问题。”
“糖言,你清楚的知道该怎么样解决世界的这场浩劫。”
“……”金发魔法师的表情变得冷漠而平静,“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认识。”
她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
“是因为那个堕魔者吧?如果想要污染消失的话,你身边的那个堕魔者会死,对吧?”顾缺的话一针见血。
沉默。
她没有反驳。
片刻后,她抽出法杖对准顾缺,决绝的,轻而易举的:“既然如此,你便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成功的。”
无论如何,她都会阻止这场魔法师献祭自身以换取污染消除的祭祀。
“青虹。”顾缺突如其来地望向那个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青年,“你要选择什么?”
——你应当选择和平。
他的内心不断提醒着他的职责,不断提醒着,他存在的意义。
顾缺当年把你救出实验室,不是为了让你阻止对方的。
但是…他无法接受顾缺为了一个不明的希望去死。
“我很抱歉。”他说。
“这场献祭在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命运的选择是绝对的。”
所以,最后拯救世界的会是,也只会是糖言。
顾缺现在只是在做无意义的牺牲罢了。
“瞧呀,”精妙的法阵于金发魔法师的法杖顶部浮现,她的笑容明艳,却又无比虚假,“顾缺,你的忠犬的这样选择了,你就不要再让我为难了吧?”
“为了人类的未来,你倒也不必如此拼命。”
反正他们根本不会记得你的任何付出。
荒唐的是,就在他们对峙之时,一群训练有素的卫兵闯入了这里。
“你们涉嫌创造危险生物‘魔兽’,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领头的卫兵随手一扬肩上的猩红披风,闷闷的声音透过盔甲传出。
“什么意思?!”面对有备而来的卫兵,怒火迅速的自心底腾升,顾缺的音量显而易见的大了起来,“我们明明把一切都报备给人类保护议会了!”
“议会做出的决定不容置疑。”
多有趣啊。
糖言捂着半边脸笑了起来。
多荒谬,多贪婪。
大部分的魔法师都参与了顾缺的这场献祭,他们无一不决定牺牲自己去消除这个世界的污染。
但——议会不同意。
失去了这么多魔法师,到时候他们能驱使的魔法师又有多少呢?
更何况,还有堕魔者对他们虎视眈眈。
没有魔法师的保护,没有魔法师的照顾,他们该怎么活下去呀——
他们宁可世界毁灭,也不愿自己受到一点委屈。
这就是被魔法师养坏的人类保护协会。
她光明正大的离开,不再去看这场闹剧。
议会能让顾缺烦恼一阵,但绝对不能阻止他的行动想法——到时候,才是他们真正的兵戈相向。
在此之前,贪恋这片刻平静吧。
……
“你应该杀了我。”余将羊皮纸摊开,递到她面前。
“污染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知道世界忍耐的极限。”
糖言静静地推开那张羊皮纸,翠绿的眼眸里像禁锢着一整个世纪的冰河。
她摇头:“你知道我从来不信命运。”
也从来都不信世界的选择。
“灭亡本就是自然的,衰落本就是必然的……以这种方式补全世界的法则,我做不到。”
“……”
习惯沉默的机械师只是安静地将羊皮纸收起,看向糖言的眼神有一瞬间混杂着怜悯与不解。
就这样吧,不必关心太多。
不必在乎太多。
余将话题转移:“关于报纸上这个‘生物’,我研究出了毁灭它的能力。”
“哦?”不出所料,糖言对此产生了兴趣。
“我将其称作‘异能’,”余从黑袍里拿去一只药剂,“可惜,它不能跟魔法共存。”
“甚至,还会吞噬魔法。”
_(:з」∠)_啊,写小说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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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糖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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