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不过一年三个月,护国长公主萧容钦就发现驸马汪清越养了外室。
二月的云京还飘着薄雪。
萧容钦的马车来到铜雀巷,停在了隐蔽的角落。
她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往外看去,一个娇小纤弱的女子,挺着五六个月大的孕肚站在石狮子旁望着巷口,眼神绵软得能拧出水来。
“那个女子就是……”
萧容钦脸色阴沉,几乎要捏碎手里的暖炉。
不多久,巷口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本应该去上职的汪清越带着幂篱出现在巷子中。
看到女子站在门口,汪清越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着上前。
“慧娘,你怎么出来了?”
那女子赶忙迎了上去。
汪清越一手轻轻揽住那女子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慧娘,天气寒凉,你安心在家中等我便是。”
叫慧娘的女子见到汪清越,脸上便染上了红云:“妾想早点见到郎君。”
说罢抬手替他拂去肩头落雪,动作亲昵自然,“妾捧着手炉,不冷。只是辛苦郎君奔波。”
二人相携进了大门,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
萧荣钦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寒意。
身边的婢女流风咬牙切齿,“长公主,可要婢子把那狗男女绑了压过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派个机灵的人在这盯着,查查那女子底细,咱们先回府吧。”
世人皆知,长公主艳丽无双,惊才潋滟。
三岁便展现出过人的谋略天赋,十六岁出征收复南疆,替刚登基的兄长解决外患,被封为护国长公主。
班师回朝那日,兄长亲自在城门相迎,问她要什么赏赐。
她当时掷地有声:“为皇兄解忧,乃臣妹之本分;护江山社稷,亦为皇室公主天职。如今四海升平,河清海晏,臣妹唯愿伴良人左右,执手静好岁月。”
萧容钦拱手交出兵符,目光坚定:“臣妹不求任何赏赐,只求下嫁给新科探花郎汪清越,而非让汪清越尚公主。望皇兄成全。”
文武百官哗然一片。
本朝律令,尚公主后,驸马不得厘务。
萧容钦爱他,更知道他有才华有抱负。
她偏要给他一条青云路。
于是带着一身军功激流勇退。
大婚那日,萧容钦带着六百六十台嫁妆入了府。
十里红妆,轰动了整个京城。
圣上年长萧容钦十岁,说是把她当女儿疼也不为过。连带着汪清越也照拂有加。
婚后,汪清越又官升一级,从御史台的小小主簿一跃成为侍御史。
这真是天大的恩宠!
一般在朝中熬到这个位置,也要而立之年,可汪清越才二十岁。
前途光明,又得长公主红袖添香,汪清越可谓是整个云京人人艳羡的对象。
好景不长。
芝兰玉树的寒门清贵,竟也学那些纨绔子弟的腌臜行径,在京中偷偷养了外室。
难道以前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萧容钦突然想起成幼时父皇对她说的话:真心存在,但真心瞬息万变。珍惜真心,但不可强求真心。
她如今才懂这字字诛心。
萧容钦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恍若无事的回到自己的梧桐苑。
“殿下,瑶御卫已将那女子的信传回来了。”
萧容钦回朝后虽交了兵权,可圣上允她留了有一支百人的精锐亲卫相随,沿用了先皇在世时赐的亲卫名——瑶御卫。
来的是有关那慧娘身世的密信。
此女唤罗知慧,江南人氏。其父曾是兰溪县令,后因贪墨白银五万两被查处,抄了家。
罗知慧因此入了贱籍,凭着曾是官宦女子,又有几分容貌和才情,颇受欢迎。
几经辗转,在京中最大的烟花之地红尘画舫与汪清越相遇。
相识仅三个月,汪清越就为她赎了身,在铜雀巷为他置办了一套三进的小宅子。
可笑的是,花费的还是萧容钦的银子。
流风为萧容钦念完信,就按捺不住,当即跟她请命,要去杀了汪清越和他那外室。
比起脾气火爆的流风,萧容钦另一个婢女回雪就沉稳多了。
她将刚沏好的茶轻轻放在萧容钦面前,轻声道:“长公主现与汪府牵扯颇深,更遑论他是朝廷命官,不可轻举妄动。”
萧容钦端起茶盏润了润喉,道:“现在是皇兄推进律法改制的关键时刻,汪清越如今在寒门官员中声望正盛,他若是因私德之事失了民心,那些守旧的世家大族定会借机发难。”
到时候律法改制横生枝节,万一出了岔子,怕是要功亏一篑。
流风知道萧容钦的顾虑,但仍怒气难平:“那就任由那狗男女一直厮混?”
萧容钦白玉般的手指夹着密信,靠近烛焰将其燃尽,“直接杀了,岂不是太无趣?他们二人有情,那本宫就成全他们。”
流风、回雪对视了一眼,面色纠结。
萧容钦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她因爱生恨,钻了牛角尖。
“放心吧,本殿下不会做那为情所困的菟丝花。”
她眼中寒芒一闪:“君若无情我便休。他敢这么做,定要付出代价。本宫亲自将汪氏一族捧上天,也会亲自送他们下地狱。”
萧容钦十六岁领兵出征,仅用三年,便打服了南疆,不仅收回失地,更是让南疆十二部俯首称臣,年年朝贡。自然不是那等为情所困、优柔寡断之辈。
时机成熟之时,她会向皇兄请旨休夫。
回雪见她心有成算,放心了些,又问道:“殿下,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寻个妥当的理由,慢慢与汪府撇清干系。”
流风扁扁嘴:“也不能让他们太舒坦了。”
“那是自然。”萧容钦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刚刚信里说,罗氏女还有个妹妹。哪有姐姐享福妹妹受苦的道理,助她们姐妹团聚,就当是本殿下日行一善了。”
流风眼睛一亮,“奴婢知道怎么办了。”
萧容钦思索道:“既然早晚要分道扬镳,汪府这些庶务,也得趁早甩出去。”
从前念着与汪清越的情分,汪府大小事宜她无不亲力亲为,汪清越的前程、府中众人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靠她暗中周全?
可汪家人偏生得了便宜还卖乖,沾着她护国长公主的荣光,用着她的银钱,却还要摆出一副的清高架子。
从前她不爱计较,如今想来只觉讽刺。
不过现在,汪府的事情她不想管了,称病是个不错的主意。
“夜深了,落锁吧。汪清越回来,就说本宫有些不适,让他睡书房吧。”
多跟他在同一个屋子里待一刻,萧容钦都觉得恶心。
亥时三刻,汪清越才姗姗回府。
汪清越在朝为官,难免有些人情往来的应酬,往日里萧容钦从不置喙,甚至默默为他打点一切,真金白银如流水的送出。
不曾想过这些银子竟然花在一个外室身上。
汪清越刚踏入梧桐苑,回雪便迎了出来。
“见过驸马。”
“怎么今夜一盏灯都没留?”
“回驸马的话,今日殿下受了些寒,便先歇下了。”
听闻此话,汪清越眼中似是生出忧虑,“可曾请了大夫?”
“奴婢已经替殿下请过脉,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修养。”
“嗯,倒是忘了你精通岐黄之术,如此我便放心了。”
萧容钦听着外面的动静,纵容眼泪打湿了蜀锦绣花枕。
不是哭汪清越与其他女子有了首尾,而是为过去自己的付出忍让不值。
纵是辗转难眠一宿,第二日萧容钦却还是在往常的时辰自然醒来。
她心情谈不上好,本欲称病闭门不出睡个回笼觉,谁知外面一直吵吵嚷嚷。
听声音,像是汪清越的母亲、汪方氏身边的陈嬷嬷。
今早芙蓉苑里,等了许久,茶都添了两次水,还不见萧容钦前来请安。
后来梧桐苑差了个粗使丫鬟,说是殿下偶感风寒,便不来请安了。
汪方氏手中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掼,“不过是点风寒,连请安都敢偷懒?今日我偏要她来!”
她想起今日要跟萧容钦说的那桩事,本就指望借着请安的由头开口,这下人都不来,她心里像添了把火,烧得慌。
“去!差个人去她院里催!”话刚出口,汪方氏又顿住,“不行!陈嬷嬷,你亲自去!”
汪方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说我身子也不爽快,盼着长公主来陪我说说话。”
陈嬷嬷是汪方氏最亲近的心腹,在府中,陈嬷嬷说的话就跟汪方氏说的话一样。
“老奴遵命。”
陈嬷嬷匆匆去了,薛冰琪凑到汪方氏身侧,为她轻拍后背顺气。
“哎呀姨母,您快消消气!”
薛冰琪小心的打量着汪老妇人的脸色,缓缓道:“不是侄女多嘴,实在是心疼您。那公主殿下天潢贵胄,自是个有脾气的主。更何况,她之前在边关,和众将士相处久了,自然也是不拘小节。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她置气?”
看似劝慰,实则句句都在拱火。汪方氏最忌讳的就是萧容钦身份贵重,让她这个婆母处处受制。
经她这么一说,更觉是萧容钦拿乔,连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不把她放在眼里。
薛冰琪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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