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小安啊！！！！】
单晞被这一声鬼哭狼嚎喊回了神智，她抓起手旁的充电宝往空中那个飘浮的毛茸栗子砸了过去。
“叫什么叫！你除了叫你还会什么！？你有什么用！”
毛茸栗子嘤嘤啜泣着，凑到了女孩脸边，用自己的耳朵擦去她唇角溢出的鲜血。
这对女孩的伤势没有半分作用，她的瞳孔开始扩大涣散，话语也辨别不清。
单晞脱下卫衣盖在女孩身上，她揉搓着女孩冰冷的手，试图让这具躯体回暖，于事无补，刺目的鲜红很快浸透了单薄的绵灰卫衣。
单晞彻底慌了神，她手上沾满粘腻的血渍，滑了好几次才打开手机屏幕。
时间是下午两点零三分。
5G信号栏下标着灰白的×符号。她咬咬牙，不死心地起身来回跑动，踮起脚尖，摇晃手机，信号栏纹丝不动。
她没办法。她也没用。
单晞焦虑地将大拇指放入口中，啃咬着整齐的指甲，裹着沙石的血腥味流入喉管，她喃喃自语：“就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能救救她吗？”
温暖的荧光驱散了些单晞心底的慌乱无措，她循着光芒看去，那颗只会嚎哭的毛茸栗子正趴在女孩的腹部，周身发散的荧光粒子钻向卫衣下的伤口。它颤抖着，毛茸茸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女孩的呼吸趋于平稳，脸上有了血色。
单晞松了口气，瘫坐在地。
“……妈妈？”
一个浑浊的声音重复着这个词汇。
女孩像是熟睡一般平静，唇色仍然苍白。
单晞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巨大的怪物伫立在轨道旁，炸开的口子一张一合，它的轮廓有些松垮，似乎是做了一个歪头的动作表达自己的不解。
数万张嘴一齐开口，声波的震动化为实质，扭曲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原本转身离开的怪物改变了注意，它匍匐在地，生出毛茸的触爪向上托举，几乎是欣喜若狂朝着单晞的方向扑来。
单晞拦腰抱起女孩，侧身朝平路滚去。
巨大的黑影盖下，击飞了不少碎石。单晞拖着一大一小被冲击力掀飞，撞在护网上，眼冒金星，一片闪黑中看见死了五年的阿婆在和蔼地向她招手。
毛茸栗子嘤嘤啜泣，它现在只有鸡蛋大小，拽着女孩的两缕头发，哭得分外可怜。
【小安……小安你醒醒。】
怪物摇晃着站了起来，根据观看作战实况得到的信息推断，它的下一次攻击大概是十五秒后。现在的距离，光凭单晞的腿力根本跑不出去它的覆盖范围，更别说她还需要抱个伤员负重逃跑。
怪物漆黑扁平的身体缓慢回弹膨胀，阴影边缘在凹凸不平的石子碎上缓缓前进。
单晞捏住嚎哭不止的毛茸栗子，急道：“快把你那倒霉合同拿出来！！！”
毛茸生物诧异极了，它双耳竖起。
【诶？可……你不是说，死了也行吗？】
“哎呀我哪知道是真要死啊你别废话了行吗！？签这个玩意你肯定是赚的吧搞快点！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存款花完再死！！！”
单晞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栗子变成了栗子饼。
【唔……唔唔唔！】
一卷莹白的纸张浮现在单晞眼前，它和之前那张纸略有不同，就连金墨水瓶和羽毛笔都不见踪影。但处于生死抉择之下，紧张的单晞并没有发觉这点违和。
她单手拍在签名处，鲜红的掌印没入荧光，纸张凭空消失。在那之后是咧着嘴朝她扑来的漆黑怪物，单晞来不及收回手，咕噜一声，她的手被怪物吞了下去。
冰凉的触感，像把小臂沉入了史莱姆假水解压玩具。
怪物僵住了，它生出本不存在的眼睛，血红的瞳孔放大，噗的一声，它连惊愕的怪叫都来不及完整的吐出，怪物像气球一样炸开。
一张空荡荡的毛皮掉在地上，并不完整，它体内流出的黑红液体接触空气后迅速蒸发，腾起的白烟带着梅子果酒的香气。单晞低头咳了几声，再抬头时，那张诡异的毛皮也已经融化消失了。除了略显凌乱的碎石块外，再找不出能证明怪物存在过的踪迹。
单晞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开自己的右手，再握拳。并没有感知到超出平时的力量，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变成颜色绚丽的蓬蓬裙，头发也还是出门时的样子。
“喂……”
单晞朝干瘪的毛茸栗子发问。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您成为MNMIVIVI星际第147852位签约魔法少女主播！！！］
一个硕大的粉白色弹窗伴随着叮咚声突兀炸在单晞眼前，她一个后退，差点摔倒。
她皱起眉，扫视了一遍这个怪异的科技风弹窗，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单晞指着面前的弹窗问：“那个栗子，这什么？”
紧接着，更多意味不明的弹窗接二连三蹦了出来。
［欢迎您的加入！已检测到绑定负责人：乐米，相关合同详情已发送，“魔法少女秋日集合”活动信息已发送，如需了解活动具体内容，请咨询乐米。］
［您的新手关怀大礼包已送达，请及时查阅收取。］
［距离“魔法少女秋日集合”活动还有42天，请您及时完成前置任务——“深渊”。点击此处获取任务具体信息。］
［本周直播时长目标：20小时，目前完成：0］
干瘪栗子的毛在风中凌乱，它看上去不再蓬松，而是像一个被嗦过的芒果核。可能是耗费太多魔力，连嚎叫都虚弱不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我拿错合同了！！！我不是那个专业的啊！！！！我的学分！！！】
“……”
“你哪个学校的，这都能搞错。我要投诉你。”单晞捡起地上的碎屏手机，吹了吹灰。
【不要啊！求求你了……不要，不要告诉我的导师……】芒果核飞不起来，刚下地朝单晞走了两步，虚弱地嘎巴躺下了。
单晞瞅它一眼，叹口气，把面前的弹窗挨个点了×。
“你能搞点信号来不。”
·
青鸾市第三人民医院。
单晞打着吊瓶，披着毛毯，配合前来的警方做调查工作。
年轻警察眉头紧锁，言语之间带着难以察觉的震惊，她用小本子记录着什么。
“单女士，你说你……从高铁上飞出去了，是吗？”
单晞龇牙咧嘴，佯装头疼：“是是是，车厢里头老响一声。我想过去凑热闹看看来着。结果一去就昏了，醒过来就看见人飞路边上，我邻座的那个女孩子也在，我就赶紧报警叫救护车了。”
“……好。”警察沉吟片刻，“我这边再确认一下，高铁车次……白衫原到成微镇的G9990，原本预计今日下午三点零四分到达玊州，你在这站下是吗？”
“是。”
“……好的。对你的遭遇我们深感抱歉……”
一番人道主义嘘寒问暖，年轻警察留下了热奶茶和便利店的三明治，带着笔录走了。
单晞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有些唏嘘。不愧是刚开始上班的人，眼神透着一股没有被班味污染的清澈自信，对视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有点被净化了。
单晞扒开三明治包装咬了一口，火腿芝士的，味道不错。
干瘪的毛茸栗子从她挎包中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兮兮道：【……我可以吃吗？】
单晞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扫了一眼医院长廊，零散坐着和她一样打点滴的人，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再一抬头，和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对上了。
单晞一口咬掉大半个三明治，把没有料的吐司边角连着包装袋塞进了挎包里。包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干瘪栗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了一些活力。
【哇哦……这个甜甜的诶。好吃，谢谢你。】
单晞压低声音道：“那个……小安，她没事吧？”
【没事的没事的，我已经重塑过内脏了，魇兽的瘴气我也吸走了。你们星球的医疗水平还是可以的，小安很快就会醒了。】
单晞松了口气，扎开奶茶，灌了一口。
【我可以喝吗……？】
单晞猛吸一大口，杯内奶茶只剩下五分之一，她擦擦吸管口，塞进了挎包里。
毛茸栗子咀嚼着珍珠，口齿不清道：【哇哦……这个、这个弹弹的，也是甜甜的。好吃，谢谢你。】
“嗯。”单晞模糊不清应了一声，把挎包里的包装袋拎出来，连着奶茶杯一起扔进金属座椅旁的垃圾桶内。
警察查明伤者身份后已经联系过女孩的父母，但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家长迟迟没来。单晞深吸一口气，瘦小女孩躺在轨道上内脏流出的画面太过震撼，在她脑中迟迟没有消散，每分每秒都在折磨单晞敏感脆弱的安全认知。
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单晞挠了挠脑袋，举手询问走廊另一端的工作人员。
“你好，美女。麻烦一下，这瓶打完了，顺便问问。咱们吸烟区在哪？”
单晞披着毛毯站在医院大楼旁的隐秘拐角处，褪色的吸烟区标识钉在墙头，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
几个或蹲或站谈天说地的中年男人看见她来，都突兀地变了脸色，匆匆熄烟带着几分惊恐迅速逃离了。单晞若有所感，理了一下自己被血糊成一缕缕的头发，现在早已凝固，跟上了发胶一样。她的双手也满是红棕色的氧化血渍，看着像刚从某处案发现场逃出来的索命幽魂。
“啧。”
医院水太冷，她原本打算等小安父母来了，把事情一交代，去酒店开个钟点房冲热水的。可谁知道天都快黑了还没信。
她从血迹斑斑的包中掏出一盒被压扁的爆珠香烟，熟练叼在口中。青柠香气让她疲惫的身心稍稍得到了舒缓，可以暂时忘却自己从头到脚都沾着另一个女孩因为她而被怪物开膛剖腹的血。
“唉……”
【你在吃什么？……我可以吃吗？】
毛茸栗子的胆子因为单晞的投喂大了不少，从唯唯诺诺试探到现在的大大方方，才过了不到十五分钟。
单晞吐出一口烟雾。
“不能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待包里，别呛着。”
【耶？不是好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吃？】乐米探出头，嗅了嗅白色的雾气，惊恐地尖叫一声，缩回了包里。
单晞满意于它的安静，靠在墙边，享受独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
一支烟燃尽。她突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乐米缩在包中，只露出左边耳朵：【耶？】
单晞掏出烟盒中最后一支香烟，叼在嘴里，避风点火。
“你从哪来的，搞这些签约合同有什么目的。还有那个怪物，是不是你搞的？你明知道那个小孩会死，还带她出来吗？还有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播，都给我说明白。”
【唔……我搞错啦。我本来是想给你签和小安一样的合同的……但是太着急了。看错了……】
“你别说这个，先回答我。你从哪来的，你的学分又是什么？”
【这个……这个导师不让我们说的。】
单晞沉默半晌，按灭了还剩半截的香烟。
“你不说我就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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