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墨魂隐 > 第1章 墨痕惊心

第1章 墨痕惊心

水巷如织,乌篷船摇碎了灯笼的红影,浆声欸乃里,白日里的市井喧嚣渐渐沉入烟波。暮色四合,给这座千年古城披上一层昏黄的薄纱,空气里弥漫着晚潮和栀子花似有若无的甜香。

顾府,枕河而筑,深宅重重。青砖黛瓦的院落,此刻只剩下巡夜更夫的梆子声,悠长而寂寥地在水面回荡。

西跨院的书房,却灯火通明。紫檀木书案上铺陈着细密的衬板,一幅尺幅不大的古画《山居幽寂图》已揭开最上层的旧裱层,露出内里历经沧桑的绢本底色。那画描绘的是雨雾初开的山间,几间茅舍隐于苍翠,淡墨晕染出的云气仿佛仍在流动,一派天真淡远。

顾禄时一身雪青杭绸长衫,袖口挽至肘弯,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小臂。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沉静专注如同古井深潭,一丝不苟地剔除着画心边缘细若牛毛的旧浆痕。狼毫笔尖蘸着特制的药水,轻如羽落,每一下都带着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浆糊味和古旧纸张特有的、混合着霉味与墨香的复杂气息。

他不是普通的富家少爷。顾家簪缨传世,富甲一方,到他父亲顾鸿渐这一代,更是痴迷金石考古,大半生都浪迹天涯,追寻那些淹没在黄沙或深土中的秘辛。顾禄时从小浸染其间,一身文雅书卷气下,藏着的是一份远超同龄人的沉静与考据功夫。修复古画,既是他纾解心绪的雅好,亦带着些家学的烙印。

“少爷,夜深了,用点参茶吧。”管家福伯端着温热的茶盏,轻手轻脚地放在案角红木托上。福伯在顾府几十年,鬓发已霜,看着顾禄时长大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关切,“这幅画是北宋仿范宽之笔,虽非真迹,但也算难得珍品了。您这般小心,老奴都瞧着心疼。”

顾禄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凝在画上的一处细微皴擦处,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福伯,无妨。此画气息古朴,难得未遭俗工毒手污损,清理干净,才好重焕神采。”

他拈起另一支略硬的排笔,准备清理那处山石轮廓。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晕眩感毫无征兆地侵袭而来。

那感觉如同深夜独行,骤然一脚踏空。眼前《山居幽寂图》上的淡墨云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并非墨色化开那种自然氤氲,而像是平静的水面陡然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一圈短暂却极其诡异的涟漪。涟漪中心,隐约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挣扎了一瞬,随即又弥散在墨色里,快得仿佛是灯烛光影的错觉。

顾禄时猛地闭了下眼,指尖按住微跳的太阳穴。

又来了。

金丝眼镜的镜片在灯下反射着冷静的光,完美掩去了他眸底深处一掠而过的惊涛。自记事起,他就偶尔能看到一些“不妥”的东西——或是旧物上纠缠的灰影,或是某些特殊情境下空气中不自然的扭曲。大夫说他是心弱体虚,开了无数宁神补气的方子,却毫无用处。后来他学会隐藏,将那点异样深深压在心底。这“明澈心瞳”,从来不是值得夸耀的礼物,更像一道无形的藩篱,让他与这喧嚷人世总隔着一层薄纱。

再睁开眼时,画还是那幅画,山还是山,云还是云,一切如常。方才的异动仿佛真的只是烛火晃动下的幻觉。

顾禄时端起参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安抚了胸腔里那点莫名的不安。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大概是连日修复过于专注,心神耗损。他重新拾起排笔,准备继续工作。

然而,一丝极不协调的“墨气”钻入了鼻端。

不同于古画陈年的幽深墨香,也不同于他刚调配的药水气味。它更冷、更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腐土深处的阴寒气息。源头……似乎就在旁边!

顾禄时目光倏然转向书案一侧。

那里静静躺着一卷同样待修复的明代书札,纸色泛黄,用泥金书写,记录着某位地方官员的迁转见闻。平平无奇。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顾禄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书札卷首一枚朱砂印记的边缘,一缕极淡极淡、近乎难以察觉的黑灰色“墨痕”,如同一条细微的活虫,蠕动着从卷首的细微褶皱里探出,又倏然缩回纸纤维深处!

不是墨污,更不是虫蛀!它身上带着和他“看”到画中扭曲时一模一样的不详气息!

顾禄时的手僵在半空,呼吸无意识地屏住。

几乎是同时!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如同夜枭啼哭,猛地撕裂了书房的寂静!

声音来自几步之外,画室与书房相连的隔断花窗边!那里站着一名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仆人——看守这幅《山居幽寂图》多年的顾府花匠,李老五。他似乎刚刚端着水盆进来准备添水,此刻却僵在原地,双眼暴突如铜铃,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满是极致的惊恐。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粗糙的手颤抖着指向……那卷明代书札?又或者指向虚空某个不可见的存在?

下一刻,“噗”的一声轻响,李老五口中喷出一股夹杂着点点墨渍的黑血!浓稠的黑色,并非纯粹的血色!他甚至来不及倒下,身体便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急速佝偻下去,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支撑力。松弛下垂的面皮上,赫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数道漆黑的、蜿蜒扭结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苍老的脸皮下鼓胀、爬行!

“啪嗒!”

他手中沉重的黄铜水盆轰然砸在青砖地上,水花四溅,冰冷的液体瞬间浸湿了顾禄时的鞋袜脚边。但他毫无所觉。

顾禄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眼睁睁看着,那几道漆黑的墨痕,竟顺着李老五皮肤下的血管纹路飞速蔓延、吞噬!鲜活的生命力如同退潮般从他体内抽离,刚才还带着惊恐的脸,在数息之间竟已干瘪如枯槁的核桃,那点墨痕也随着生机的流逝而迅速隐没,最终只留下几道淡淡的、青灰色的痕迹,深深烙印在尸身的脸颊和脖颈上,诡异莫名!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息之间,化作了一具生机尽绝的干瘪尸骸!

寂静!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烛火被冷风吹得轻微噼啪摇曳,拉长了地上那具可怖干尸和斑斑水痕的投影。

顾禄时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僵了。喉咙发紧,连惊呼都卡在胸臆间。

就在这时——

“嗤——!”

一阵青烟混合着焦糊味陡然腾起!

顾禄时猛地转头,心沉到了谷底!

那卷原本躺在案角、方才显露诡异墨痕的明代书札,竟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

幽蓝色的火焰并不大,如同鬼火般在纸张边缘静静舔舐,没有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油脂被焚化的滋滋声。它燃烧得异常缓慢、异常安静,将那片承载着古旧文字的区域,一点点、冷酷地化作焦黑的灰烬。灰烬之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游弋的黑气,最终消弭于无形。

冷汗,终于沿着顾禄时的额角滑落。

画中之诡影,书札上的怪痕,李老五触之而死的墨噬,书札随之自燃……这一切绝非巧合!

那股阴寒、带着腐土气息的“墨气”,在他“明澈心瞳”感知下,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在李老五的尸身和那燃烧殆尽的残片上缓缓盘旋、凝聚、再缓缓弥散于沉寂的空气中,最终沉入青砖地面,消失不见。

危险并未彻底离开!

他看着一地狼藉——水洼、歪倒的水盆、散发着焦糊味的残灰、以及那具瞪着空洞双眼、带着诡异灰痕的干瘪尸身——浓重的惊悸感,还有一丝荒诞的不真实感,紧紧攫住了心脏。冷汗浸湿了内衫。

福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顾禄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摘掉眼镜,揉了揉刺痛的眉心,那丝“墨气”残留带来的不适感还在隐隐拉扯他的神经。他声音有些发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福伯。”

“少……少爷……”福伯牙齿打颤。

“叫人进来,”顾禄时的目光扫过李老五的尸体,移向那焦黑的残片,最终落在安然无恙却似乎潜藏更大危机的《山居幽寂图》上,语气斩钉截铁:“别动任何东西!清理地面,把李伯……收敛起来,用绸布盖好,别让任何人靠近那间侧厢房的书札和画!立刻去!”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夜,顾府西院彻底戒严。阴云彻底笼罩了姑苏城的月华。

***

半个月后,苏州城西,一处名为“墨韵轩”的幽僻小茶馆。

雕花木门推开,带着一身浓重的湿气和寒意。顾禄时换了身更素净的月白长衫,外面罩着同色的狐裘鹤氅,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这半个月,他动用顾家所有暗线调查这诡谲的“墨噬”事件。然而家中养着的几位所谓有道行的先生,看过李老五的死状后,无不惊惶失措,要么胡言乱语,要么束手无策。直到三天前,一个常年替顾家寻找珍奇古物的掮客“黄卷”,在收了顾禄时一笔厚厚的“问路钱”后,才神神秘秘地递过来一张写着“乌山镇,听涛茶舍”的纸条和一个名字——一个并非人名的名字。

“顾少爷,这事儿……恕我直言,沾不得,寻常路数救不了命。江湖倒是有个说法,”黄卷那天蜡黄的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下,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得极度不安,“有位煞神,叫什么没人晓得,只知道他在的地方,脏东西都得绕着走,或者直接没了声息。不过他行踪飘忽,手段……狠得出奇,找他办事儿,不是倾家荡产,就是损阳折寿。前年临安府‘鬼剃头’的案子,还有大前年徽州古墓爬出的那东西,据说都是他料理的。道上的人喊他……‘点苍生’。”

顾禄时记得黄卷当时眼中深刻的恐惧。“‘点苍生’?”他咀嚼着这个带着几分冷冽山巅意味又隐含救世意味的称号,心沉了沉。“在哪?”

“乌山镇……碰碰运气吧。那里前阵子闹过点邪乎事,他可能还在……”

乌山镇很小,临着一条浑浊发黑的小河,狭窄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弥漫着河底淤泥散发的**气味和烧炭劣质煤的呛人烟尘。两旁的铺子灰扑扑、死气沉沉。“听涛茶舍”开在一个石桥的桥洞边上,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在旁边灰泥墙上用白垩歪歪扭扭地画了个“茶”字。

推开门,一股陈年茶叶渣、劣质烟草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药草腥气混合而成的浑浊味道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几盏蒙着厚厚油垢的煤油灯奄奄一息地摇晃着。靠墙角一张油腻乌黑的小方桌前,坐着唯一的客人。

那人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质地粗糙的道袍,背上斜负着个半旧的长条布囊,形状有点像刀匣,又像……某种大型刻具的外套?身形不高,甚至有些瘦削佝偻,似乎正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一本破书。

顾禄时缓步走过去,每一步都清晰无比,他试图看清对方的脸。

对方并未抬头,仿佛沉浸在书页之中。昏黄的灯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脸孔——苍白得近乎没有一丝血色,甚至带着点死人皮肤才有的灰败。鬓角散落的几缕碎发贴在颊边,越发显得脸如刀削,线条冷硬紧绷。唯独那只放在书页边缘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却透着一股玉石般的冰冷,仿佛没有丝毫温度。

顾禄时在他对面坐下。长条木凳粗糙冰凉。他轻轻开口,声音在死寂的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敢问,可是‘点苍生’先生?”

话音未落。

“呼啦——!”

小茶馆的后窗毫无征兆地被一股猛烈的阴风吹开!窗框撞击石墙,发出巨大的声响。桌上的煤油灯光焰陡然拉长变蓝,疯狂地跳跃起来!

墙角堆积的几捆废弃旧书报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掀翻,“哗啦啦”散落一地!

一股刺鼻的、类似于大量墨锭和旧纸腐烂混合在一起的浓郁怪味,如同实质般猛地灌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浓得让人窒息!

顾禄时下意识地捂住口鼻,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比他顾府书房里的更浓郁、更狂暴!

昏暗中,对面那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一双眼睛。

疲惫到了极致,仿佛经历了几世轮回也无法休憩的倦怠,眼白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血丝。可眼底深处,却如同藏匿在冰川深渊的万年寒铁,冷冽、锋锐,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刺入骨髓的穿透力。那目光落在地上散乱翻滚的几本发黄线装书的封皮上,封皮上隐约可见“墨缘”、“石印”等字样。一丝极其隐晦、几乎可以忽略的墨色痕迹,正从书脊缝隙里悄然渗出。

“点苍生”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下一刻,他动作快得只剩一片模糊的虚影!

放在桌边的那个旧布囊如同活物般飞入他手中。布囊解开的瞬间,露出里面并非利刃,而是一把造型古怪的刻刀——乌黑的刀柄似木非木,刀身弯曲如鹰喙,通体是某种哑光的暗沉青铜,在昏灯下毫无光泽,只映出两点跳跃的幽□□焰。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里已多出一个小小的扁瓷瓶。瓶塞被拇指顶飞,一小撮暗红色、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砂砾“唰”地洒向那几本还在翻滚、墨气正浓的旧书!

“嗤——!”

暗红砂砾接触书册的瞬间,竟爆出大片带着极浓硫磺味的惨白烟雾!烟雾瞬间吞噬了书卷,如同强酸泼雪!

“桀——!!!”

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如同千万指甲刮擦锈铁的刺耳鸣啸,猛地从烟雾中央炸开!直刺耳膜!

烟雾猛地向内收缩,一个模糊扭曲、完全由流动黑色“墨液”构成的恐怖人形轮廓在其中疯狂挣扎、翻滚,散发出滔天怨毒与阴寒!它的“手臂”胡乱挥舞,扫到桌子腿,木质桌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点苍生”手中的青铜刻刀动了!

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符咒口诀。只有冰冷、迅捷、精准如机械般的切割。

暗红砂砾为引,那看似笨拙的弯曲刀尖在烟雾中人形轮廓的“头颅”、“胸腹”、“四肢”关节等部位,划下数道简单得近乎简陋的短促直线和锐角!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每一刀的轨迹落下,那墨影人就如同被无形绳索捆缚住相应部位,发出更加惨烈痛苦的嘶鸣,挣扎更加激烈却范围被死死限制!

最后一刀!

他反手握刀,刀尖凝聚一点尚未散尽的暗红砂芒,对着扭曲墨影中心狠狠一“点”!如同法官落下最残酷的印章!

“啵!”

一声轻若水泡破裂的声响过后,所有的嘶鸣、挣扎、烟雾、刺鼻气味瞬间消失!

那几本惹祸的旧书安静地躺在地上,书页焦黑卷曲,散发出被烈火焚烧过的恶臭。而那个恐怖的墨影,连同阴风、怪味,都已彻底无影无踪。昏暗的茶舍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下破窗外呜咽的风声,以及桌面剧烈摇晃后煤油灯如豆般挣扎的光晕。

“点苍生”缓缓直起身,面色似乎比刚才更加灰败几分,那是一种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枯槁。他随意地将刻刀插回布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刚只是掸落肩上一片尘埃。甚至没看顾禄时一眼,只用那冰冷、疲惫依旧,此刻还带着一丝刚刚镇压过邪物的凛冽余威的眸子,扫过地上那几本狼藉的书册,然后,重新落回顾禄时脸上。

那眼神,没有询问,没有探究,只有洞悉一切黑暗后的死水微澜,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来的目的和他身上沾染的不祥气息。

顾禄时的心脏,在对方目光落下的瞬间,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迎着那双疲惫冰冽到极致的眼睛,在那片如暴风过境般短暂寂静下来的肮脏空气里,清晰地开口:

“先生,救我顾家满门。也救,那些被此‘墨’纠缠的无辜性命。代价,”他顿了顿,声音沉缓而有力,“顾家给的起。”

角落阴影中,那只苍白冰冷、刚刚才镇压过无形恐怖的手,悄无声息地,微微蜷曲了一下指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风止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