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那一刻彻底粉碎。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一种粘稠到令人窒息的、如同沉入万丈深渊墨海的滞重感。冰冷的、带着腐纸和铁锈腥气的墨汁并非液体,更像是有生命的胶质,紧紧包裹挤压着身体,向每一个毛孔渗透侵蚀!顾禄时紧闭着眼,视觉被剥夺,感官却如同被放大无数倍!他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小冰冷、充满恶意的墨点,如同亿万活蛆,正疯狂地沿着自己的皮肤蠕动、啃噬!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污秽感瞬间淹没全身!
那只死死扣住他手臂的、林鹤冰冷如铁的手,成了黑暗混沌中唯一的锚点!那力量依旧惊人,如同挣脱了深海吸力的缆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向上!向上!
“呜……咕噜噜……”
耳道里灌满了粘稠的墨汁,发出诡异的闷响,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在那极致黑暗与混沌的深处,隐约穿透墨液的阻隔,传来几声沉闷的、如同巨物破开水面的闷响!像是林鹤在用刻刀劈斩着什么阻挡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瞬息,也许是永恒——那股包裹全身、几乎冻结灵魂的冰冷粘稠感骤然一轻!
噗通!噗通!
两声重重的落地声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痛苦的呛咳!
顾禄时感觉后背狠狠砸在了某种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背过气去,肺部火烧火燎,呛入的墨汁让他剧烈地干呕起来!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瞬间又被刺激得紧紧闭上!
光线!极其昏暗却真实存在的光线!
眼睛像是被强酸泼过,剧痛伴随着泪水疯狂涌出,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片跳动扭曲的光斑。他捂住双眼,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身体因寒冷和后怕不受控制地颤抖。
“咳咳……呜……”
身边是林鹤更加压抑和痛苦的呛咳与喘息。顾禄时挣扎着分开指缝,模糊的视野里,林鹤就躺在他侧前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他单膝跪地,整个上半身几乎佝偻成一张弓,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握刀的手杵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有暗红色的污血混合着粘稠的墨汁从他的指缝间渗漏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他身上那件本就破旧的道袍此刻如同在染缸里浸泡过,颜色深得发黑,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还在不断往下滴淌着粘稠的墨滴。那张脸,惨白如纸,又因剧烈的呛咳泛着一种濒死的潮红,下颌绷紧的线条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这煞神此刻的狼狈与虚弱,甚至超越了碑林苦战之后的状态。
顾禄时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挣扎着坐起身,努力适应着刺眼的剧痛,睁大眼睛打量四周。心脏瞬间沉到了冰点。
这是一个庞大、死寂、散发着浓浓霉味和旧墨气息的……地下空间!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石穴内部。光线来自一种极其惨淡的青白色磷光,从镶嵌在顶部和四周岩壁里的某种矿物中逸散出来,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层冰冷诡谲的氛围中。空气异常干燥,弥漫着陈年纸张与墨锭混合的浓郁气味,但在这浓重气息之下,更深处却翻涌着那股阴魂不散的、如同腐土深处蔓延上来的墨汁腥臭!
地面是打磨得相对平整的黑色石板,但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尘埃和不知名的絮状物。最令人心惊的是——在他们坠落点周围,散落着十几具完全干瘪发黑的骷髅!这些骸骨身上的衣着早已腐朽成灰烬的碎片,但从残留的骨骼姿态看,有的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有的则互相撕扯在一起,空洞的眼窝惊恐地望向顶部无尽的黑暗深渊!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还死死抠在离顾禄时脚边不远的石板缝隙里!
这些人,全都是被那诡异的墨纹深渊吞噬殆尽的牺牲品!
目光向上。他们坠落的那片地方,并非彻底的虚空。头顶大约数丈高处,一片如同污秽油膜般缓缓旋转流动着的、由纯粹墨色纹路构成的奇异“水面”正在翻滚!粘稠的墨汁如同活物般在其中蠕动、聚合、分离,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阴寒恶意!这就是困住他们的“墨池”!那“水面”边缘与四周黑色岩石结合的缝隙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小如蝌蚪般的漆黑墨痕在不断游弋、啮咬着空间边缘,试图阻止任何逃离的可能!林鹤的青铜刻刀散落在一旁,刀身黯淡,显然刚才在墨池中强行斩开生路的爆发,耗尽了它最后的灵光,也彻底抽干了林鹤残余的力气!
顾禄时艰难地挪到林鹤身边。林鹤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每一次深咳,指缝间涌出的暗红血色就越发刺目。
“先生!你……”
林鹤猛地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那只沾满墨和血的手掌按在冰冷的地面,支撑着他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灰败的脸上交织着痛苦与一种近乎凶兽受伤后的暴戾坚韧。他用染血的袖口狠狠抹去嘴角的污血,喘着粗气,那双被剧痛折磨得布满血丝、冰冷刺骨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这片巨大石穴的中心!
顺着他的目光,顾禄时猛地抬眼望去!
石穴中心,并非一片空旷。那里——矗立着一座由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黑色石书柜组成的“书山”!书柜如同被巨人生硬地堆叠、扭曲在一起,构成一个不规则的、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的墨色石林!
这些巨大书柜的材质同样漆黑,像是黑曜石,却又似乎更加沉重阴冷。每一个“书架格”里,都密密麻麻地、毫无间隙地填塞着一卷卷或一卷卷巨大石板般的……“书”!它们绝大多数是由一种类似暗黄古旧的厚皮纸卷成卷轴,少数则是粗糙厚重的石质板片。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景象并非这些尘封的“书籍”,而是整个书山区域散发出的视觉与感知错乱!
在顾禄时那仍在刺痛的眼睛里——整个庞大的书山空间,光线和物体的轮廓都在不自然地扭曲、波动!仿佛透过一层灼热的空气或者滚动的溪水在观察世界!那些巨大的黑色书柜,时而清晰如岩石雕刻,时而又模糊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流淌下来!
更恐怖的是,无数细小的、由流动墨汁构成的“蜉蝣”,如同永不知疲倦的黑潮,密密麻麻地在这片扭曲的空间里穿梭飞舞!它们从某些卷轴断裂的缝隙中爬出,从石板的裂纹里渗出,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游弋、碰撞、湮灭、再生!形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永不停息的污秽墨雨!整片书山区域,如同被一个巨大而不稳定的墨色气泡笼罩!
“滋……滋滋……”
无数微弱细密的、如同亿万蟑螂啃噬木头的诡异声响,混合在空气里,无孔不入地钻入耳膜!它们不是真实的声音,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污染!仅仅是听到,就让人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顾禄时的“明澈心瞳”几乎在目睹这景象的瞬间就要失控!他猛地扭开视线,紧紧闭上眼,冷汗再次浸透后背。仅仅是注视这书山区域,精神就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搅动!
“……别盯太久。”林鹤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肺叶中挤出来,“那鬼地方的墨纹……扭曲了光线和空间……更会……啃噬心神。活人的视线……是它的食物!”
林鹤挣扎着想要站直,脚下却一个趔趄!顾禄时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搀扶。
“滚开!”林鹤猛地甩开他的手!那份在虚弱中依旧凛冽逼人的凶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孤绝,让顾禄时手臂僵在半空。他剧烈地喘息着,撑着青铜刀的手骨节捏得发白,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身形,从怀里摸索出那个黑玉小瓶。
这一次,他拔开瓶塞的动作几乎带着一丝疯狂的急切!瓶口对准鼻孔,他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入了所有剩余的药气!浓郁刺鼻的药味瞬间爆发开来!
短暂的刺激之后,那层药力带来的虚浮红光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如同即将干涸的河床汲取到几滴露水,只能勉强压住崩溃的边缘。眼底深处的疲惫与冰寒并未消散,反而多了一份孤注一掷的惨烈。
“东西……应该在这里。”林鹤指着那片墨气翻滚扭曲的书山中心,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找……一个卷轴……或是……刻录的石板……”他似乎极其痛苦地回想着什么信息,“上面应该刻有山川走势……以及……最重要的……‘息壤生灭鼎’最原始的几个……阵枢……节点……”他每说几个字都要停顿喘气,如同垂死的伤兽,“没有阵枢……破不了墨墟的根!顾家的画……是‘钥匙’……也是……陷阱!布在这书斋下的墨池……就是……抹掉一切闯入者的……杀阵!时间……拖得越久……墨纹在墨池里酝酿的……反噬……越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哗啦!!!
一声如同惊涛拍岸的巨响猛地从头顶传来!那片高悬翻滚的墨池“水面”骤然剧烈地动荡起来!粘稠的墨浪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翻涌起高达丈许的“浪头”!一股更加沉重粘稠、饱含着无尽阴寒、愤怒、饥渴的庞大恶意,如同苏醒的史前巨兽,从深沉的墨海深处弥漫开来!无数游弋的墨痕蜉蝣瞬间狂暴!墨池的边缘,那些啃噬着岩石缝隙的黑色痕迹如同得到了滋养,贪婪而狰狞地加速啃噬!一丝丝细微的黑灰色气流,如同触手般从墨池边缘垂下,缓缓地、缓慢地向着整个地下空间扩散、蔓延!所过之处,地面覆盖的灰白色尘埃如同被墨染一般,迅速变成死灰色!
那墨潮一旦垂落覆盖整个空间……林鹤口中的“抹杀”,便是真正降临!
“走!”林鹤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狠绝!他反手抓起地上黯淡的青铜刻刀,如同拄着拐杖,拖着虚浮的脚步,率先朝着那片墨气氤氲、光影扭曲的庞大书山冲了进去!脚步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两行歪斜的足迹!
顾禄时心脏狂跳!身后的墨池轰鸣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他紧咬牙关,强忍着“明澈心瞳”传来的抗拒与剧痛,紧随其后!
一踏入那片扭曲书山的领域范围!
嗡——!
如同沉入粘稠冰冷的胶水中!感官瞬间被剥离!那股亿万啃噬声在脑髓深处被放大了千百倍!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如同被重锤擂击!粘稠的墨气蜉蝣密密麻麻迎面扑来,穿过他的身体,留下无数针刺般的寒意!视野里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变形、重影!那些巨大的黑色书柜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身边缓慢地移动、旋转!
更诡异的是精神上的冲击!
无数破碎的画面、零散的词语、无法理解的低语、扭曲的哭泣狂笑……如同洪流般汹涌地塞入他的脑海!他看到了满卷染血的文字从古老的卷轴里爬出;看到石板上刻画的先民在烈火中挣扎哀嚎;看到一个身披古老祭袍的人影对着漆黑大鼎狂笑最终却被涌出的墨色淹没……这些混乱的、带有强烈负面情绪的精神碎片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收束心神!当……它们是……穿堂风!”林鹤沙哑、断断续续的低喝在前方如同灯塔般传来!他虽然同样步履蹒跚,脸色在墨雾蜉蝣的笼罩下更是难看得像个死人,但那道佝偻的身影却带着一种百折不弯的孤绝意志!青铜刻刀在他手中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暗红光芒,将周围最靠近的墨气蜉蝣短暂击散,为他撑开一小片扭曲稍弱的区域。“用……你那双眼睛……找最深处!感知……最古老……最……稳固的气息!墨纹……扭曲一切……唯独真正的……阵枢核心……它……无法完全扭曲!”他艰难地提醒,每说一句都像是在耗费生命!
顾禄时被混乱冲击得几乎呕吐!他猛地闭上眼!剧痛伴随着晕眩排山倒海!然而就在这放弃视觉的瞬间,他尝试着完全依赖那痛苦不堪的“明澈心瞳”!
世界瞬间从混乱的光影剥离!剩下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由粘稠污秽的灰黑色墨气构成的汪洋大海!无数充满恶意的黑色蜉蝣便是这大海中密集的鱼群!整个书山如同被泡在墨汁中的城市,模糊扭曲!
然而——在那墨气与蜉蝣肆虐的最核心区域!在那无数巨大书柜层层拱卫、堆叠的中心点!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散发出与周围狂暴墨气截然不同的、带着岁月沉淀的青铜质感!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寂灭状态的大地厚重气息!
在那里!它被层层扭曲的墨纹包裹,如同风浪中倔强的礁石!
“在……在中心!”顾禄时紧闭双眼,声音因为精神对抗的痛苦而扭曲嘶哑,奋力指向那片感知中的混乱核心!指尖因用力而颤抖!“最底下……几块巨碑拱卫的……一个石头平台!在那里面!”他嘶吼着补充,“它……它被墨气缠住了!但有东西……在保护它!很弱……但还在!!”
林鹤眼中寒光爆闪!如同在黑暗中看到唯一生路的困兽!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顾禄时所指的混乱中心,步履猛地加快!每一次踏地都溅起粘稠的墨气尘埃!
“跟上!”
***
越靠近中心,空间的扭曲越强!墨气蜉蝣的密度近乎实质!精神层面刮起的风暴几乎要将两人的意识彻底粉碎!脚下厚厚的尘埃中散落着更多姿势怪异的人类遗骸,他们身前似乎都朝着中心方向挣扎攀爬!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与无形的敌人角力!
终于!穿透一层几乎凝固的墨气屏障!
眼前豁然出现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
这里的光影扭曲似乎减弱了许多。地面是青黑色的玉石板,光洁如镜,似乎有某种神秘力量在保护着这片中心区域不被彻底侵蚀。一个低矮古朴的圆形石台位于核心,石台通体黝黑,布满细密的古拙纹路。石台上,静静地放置着三件东西:
左侧,是一卷摊开一小半的巨大卷轴!卷轴材质非纸非皮,呈现出一种黯淡的暗金光泽,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篆!小篆的笔画纤细流畅,却在顾禄时闭目的“视野”中,散发出极其强烈的墨色幽光!无数细小的墨纹正缠绕其上,如同活蚯蚓般钻入文字结构!它散发的气息充满了不祥!
中间,是一块尺许见方、厚达三寸的青铜板!板面平整如镜,其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唯有中间位置,深深镂刻着一个如同瞳孔般深邃、繁复到极致、不断向外散逸出极其淡薄却浩瀚古老气息的——微型阵法纹路的微缩图版!青铜板本身被一层极淡的暗红色光膜(类似林鹤灵砂的气息)覆盖着,与缠绕其上的污秽墨气死死对抗!但光膜已经微弱如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这正是顾禄时感知到的、那点几乎被墨海吞噬的微弱“寂灭的大地厚重气息”和青铜质感!
右侧,则是一方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无数天然细孔、如同干涸海石般的砚台!砚台古朴沉重,却没有任何墨纹气息散发!它就是一块死物!然而,砚台旁,还随意丢放着一杆同样漆黑的、看似普通的雕工刻刀!
“……三件?”林鹤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紧绷,“卷轴是图志……砚台……”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块最中间、暗红光膜即将被墨气完全渗透压制的青铜板!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阵枢青铜板!”林鹤低吼,几乎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灌注在双腿,扑向石台!“毁了那卷轴!那是陷阱!它要……同化这阵枢!!”
就在他扑向石台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被顾禄时和林鹤都忽略的、平平无奇放在石台边缘的黑色刻刀,竟在两人靠近石台边缘的瞬间!嗡地一声!如同活物般剧烈震颤起来!刀身散发出浓烈到如同实质的漆黑墨光!一声饱含怨恨、贪婪、恶毒的尖锐咆哮,直接穿透精神层面炸响!
“滚出去!窃贼!!!它是我的!!!我的鼎基!!!我的永生!!!!啊——!!!”
伴随着这精神层面的尖啸!那柄漆黑的刻刀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乌黑闪电!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恨墨光!舍弃离它更近的林鹤,反而朝着离石台尚有几步、紧闭双眼全力对抗精神侵袭的顾禄时的——眉心!狠狠刺来!!
时机!角度!狠毒!都刁钻到了极致!!
顾禄时紧闭双眼!那柄蕴含了恐怖恶念的刻刀在他“视野”中,如同一颗纯粹由憎恶和墨汁构成的黑色流星!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到达面前!避无可避!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刀尖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已经刺痛了他的皮肤!!
“小心——!!”
林鹤狂吼!身体扑向石台的动作猛地一滞!他的刻刀距离阵枢青铜板还有尺许!但他根本来不及援救!!他眼中第一次迸射出一种名为惊恐的寒芒!!
就在顾禄时心神几乎被那死亡锋芒冻结的刹那!就在那漆黑刻刀即将刺入他眉心的零点一息!
他紧闭的眼皮之下!“明澈心瞳”那饱受摧残的视野里!并非只有纯粹的墨色毁灭洪流!
他看到!
在那漆黑刻刀核心!并非一团纯粹的恶念!而是有一个极其微小、被层层墨纹包裹锁死的、淡青色的人形光点!!一个扭曲而痛苦的灵魂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没有思考!纯粹来自濒死本能和那瞬间捕捉到的唯一生机!顾禄时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拼尽所有残存的意识和被刺激到极限的瞳力!对着那漆黑刻刀核心!那个被囚禁的、颤抖的淡青色灵魂核心!发出无声的呐喊!
不是攻击!是“共鸣”!是他那“明澈心瞳”在面对墨纹侵染最原始生灵本源时,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悲悯与“唤醒”的意念冲击!!!
“醒来!!!”
噗嗤!!!
那柄饱含怨毒恶念的漆黑刻刀!已经狠狠刺入了顾禄时的眉心!!
***
时间重新流动。
冰冷的刀尖抵在顾禄时的眉心皮肤,留下一个清晰的血点。
但,停住了。
没有刺穿颅骨。
只有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刀锋流下,滴落在地。
那柄刚刚还散发着滔天怨毒墨光的刻刀,此刻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灵性!漆黑的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刀身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一阵如同呜咽悲鸣般的低颤!禁锢在它核心的那个淡青色的灵魂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跳动闪烁了几下!
“……啊……鸿……鸿渐……大人……我……不是……啊!!!”一声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丝茫然悔恨的意念碎片,断断续续地从刻刀内传出,随即彻底沉寂!
刻刀“叮当”一声,无力地掉落在地。墨光尽散,彻底化为一块顽铁。
顾禄时双腿一软,如同所有力气被抽空,瘫倒在地。眉心剧痛,鲜血流淌下来模糊了紧闭的双眼轮廓。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博弈与意念冲击,几乎榨干了他的最后一丝精神!
几乎是同时!
“铮——!!!”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炸响!
林鹤的青铜刻刀!带着最后积蓄的力量,狠狠地点在了那即将被墨气完全吞噬的阵枢青铜板之上!暗红色的灵砂如同最后的血液,疯狂注入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光膜!
滋啦——!!
白烟爆起!如同冷水浇入滚油!
缠绕着青铜板的浓密墨气瞬间被这股力量强行驱散、湮灭了不少!青铜板核心那个繁复深邃的微缩阵图上,几处关键节点的古老纹路,猛地亮起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青铜光泽!虽然依旧被墨气萦绕,却不再是完全死寂!
“成了!”
林鹤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粗喘和疲惫到极致的嘶哑!他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石台前,握刀的手如同羊癫疯般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惨白如鬼!
头顶!那片翻滚的墨池如同受伤的巨兽,发出更加狂暴的怒吼!整个地下空间猛烈地震颤起来!无数碎石簌簌落下!那垂落扩散的墨色气流触手如同被激怒,瞬间加速膨胀!如同一只狰狞合拢的漆黑巨口,朝着石台上那两个渺小的人影——狠狠吞噬而下!!
“来不及了!”林鹤猛地回头!那双被血丝和疲惫填满的冰眸,死死盯住因精神透支而瘫软在地的顾禄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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