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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画中鬼影

残碑林洼地的死寂沉沉压下来,如同一床浸透了墨汁的厚重棉被。浓雾吸饱了泥腥、焦土与墨染消散后那股刺鼻的硫磺恶臭,沉甸甸地翻涌。林鹤拄着刀柄,挣扎着站起身。他身形微晃了一下,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泥地,而是漂浮在汹涌暗流之上的朽木。那张脸,灰败如同古墓石椁上剥落的漆皮,每一道线条都浸透着用力过度后的虚弱,唯有眼底深处那点未曾熄灭的冰寒冷芒,依旧锐利得刺人。

他喘息着,并非剧烈的起伏,而是一种濒临枯竭、如同从沙砾中挤出最后水分的艰难嘶声。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腔深处某种针扎般的锐痛。握刀的手指节泛白,几乎失去血色,指尖细微地颤抖着,不是因为脱力,更像是生命力被无形的管道强行抽走的余震。

“先生?”顾禄时的声音带着压抑后的沙哑,从不远处的断碑后传来。

他扶着冰凉粗糙的石面,勉强支撑着自己。额角渗出的冷汗已经濡湿了鬓角,金丝眼镜下的双眼紧闭,眼球深处残留着火灼般的剧痛。强行关闭“明澈心瞳”对抗那墨核本源的冲击,如同在脑髓中引爆了一枚炸弹。但所幸,他没有“看”到林鹤被撕碎的可怕画面。此刻,仅凭听觉和那残存的感知,他知道,那个煞神还站着。

林鹤没有回应。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顾禄时。他只是低着头,视线落在插在泥沼中的青铜刻刀上。暗红色的灵砂与污浊漆黑的墨汁残骸混杂在一起,如同凝固的血块。他伸出那只苍白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腹在那奇形刀背上快速摩挲过几个特定的凹陷纹路。嗡——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从那青铜内传出,刀身残留的微弱暖意顺着他冰凉的手指悄然流回,暂时平息了指尖的颤抖。这诡异的凶器,亦是他恢复生机的媒介。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慢地、异常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浓雾,第一次精准地、不带审视意味地,落在顾禄时苍白的脸上。

“眼睛……能睁开?”声音依旧低哑粗粝,却少了那份刻意压下的威势,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顾禄时咬着牙,忍着剧烈的刺疼和强烈的眩晕,缓缓掀开眼睑。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灰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劣质毛玻璃。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焦点聚拢。残碑林破碎的惨白轮廓、满地狼藉的焦痕墨迹、以及林鹤伫立在巨大地穴旁那抹孤绝而灰败的身影,才逐渐从混沌中艰难地挣扎出来。

“能。”顾禄时简短地回答,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虚弱。

“暂时瞎不了,算你命硬。”林鹤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他不再看顾禄时,目光转向那片仍旧散发着微弱邪气、不断逸出丝丝白烟的裂开地穴深处。那喷涌的墨污源头似乎已被灵砂中和湮灭了大半,但一股阴冷入骨的寒意和某种极其淡薄的、仿佛来自千年之前的哀怨悲泣感,如同地底的阴风,盘旋不去。

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一步一陷地走到地穴边缘。刻刀如同拐杖,深深戳入松软的泥地作为支撑。他俯下身,伸出没握刀的左手。那只手探入翻涌着残余冰冷白烟的裂口边缘,五指张开,悬停在被灵砂灼烧得焦黑的泥土上方。并未直接触碰,只是掌心向下。

顾禄时忍着疼痛和眩晕,努力看着他。只见林鹤掌心对着那片污秽焦土,指掌以一种极其细微、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极速震颤。一丝几乎透明、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从他掌心扩散开来,拂过裂口边缘。那丝丝缕缕残留盘旋的哀怨泣音,似乎在这微弱的“颤鸣”中被驱散、安抚了少许。

做完这一切,林鹤才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袖口的一点微尘。他沉默地扫视着这片被彻底摧毁、如同战场般的洼地,目光冰冷如磐石。

“墨纹……有残留?”顾禄时心中寒意更甚,强撑着问道。他看不清那些微弱的精神污染残留,但林鹤的举动说明了一切。

“一点怨念碎片,没散的干净罢了。”林鹤语气淡漠,仿佛在描述灰尘,“这地方废了。‘墨’的根虽然被拔了,但污了太多年,连空气都浸透了死人味,不能久留。”他用刻刀支撑着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向洼地边缘一块相对干净、布满青苔的大石,“过来,处理点东西。”

顾禄时艰难地跟上。脚下软烂的泥地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酸软和脑仁的抽痛。两人浑身沾满了泥浆和墨染的污痕,狼狈不堪。与昨日还在顾府书房中清雅修画的公子判若两人。

靠在大石旁,林鹤终于从怀中摸出那个早已磨得油亮的龟甲壳——百秽甲。先前在茶馆引导方向的凹坑已经变得焦黑一片,与周围纹路格格不入,如同烧焦的死肉。

“毁了。”林鹤看着那片焦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手将龟甲扔给顾禄时。冰冷的龟甲入手沉重,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污秽感。“收着。镇过墨源的‘百秽甲’,以后辨墨迹深浅或许用得上。”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别贴身,用厚布包好。”

顾禄时接过这烫手山芋,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感塞进贴身的口袋。龟甲散发的气息与他自身残留的墨染隐约共鸣,如同两块磁石相互吸引,刺痛感似乎加剧了些许。他抬眼看向林鹤,对方那张灰败的脸上,此刻才透露出一种近乎极限的、源自生命根基的虚脱。

“你……”顾禄时斟酌着措辞,“需要休整?”

林鹤闭上眼,靠在冰冷的石面上,胸膛的起伏微弱而急促。半晌,他才从粗布道袍内襟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摸出一个扁平的、更小的黑玉瓶。拔开木塞,一股浓郁到刺鼻的、类似于樟脑混合着烈性艾草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看也不看,直接将瓶口凑到鼻端,深深吸了一口!动作急促甚至带着一丝狰狞的贪婪。

一股肉眼可见的、极为淡薄微弱的生机,似乎随着药气的吸入,艰难地注入他灰败的皮肤之下。那层死气似乎被冲淡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

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那点冰寒冷芒被药物刺激得重新点燃了几分锐利,但疲惫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省着点。”林鹤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但那份令人心悸的锋利重新回归。他盯着顾禄时,一字一句如刀凿斧刻,“现在,说‘北邙秘匣’。那是你招来我这煞神的饵。”

顾禄时的心脏骤然紧缩。他终于问到了这个!顾禄时没有犹豫,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渴望。他强迫自己迎着林鹤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眼眸,清晰地开口:“家父顾鸿渐,毕生追寻古代方国秘史。三年前,他在一次深入北邙山地的勘探后失踪。他失踪前最后一次传递消息回来,信中夹着一张拓文。那拓文出自一个被称作‘北邙秘匣’的青铜古物,上面刻有……与墨墟有关联的图志纹路。”

“‘墨墟’?”林鹤的眼神骤然缩紧,如同被这个词本身烫到。那份深藏的疲惫之下,第一次涌现出一种近乎刻骨的忌惮和冰冷的探究,“你们顾家……竟然也染指那地方的图谋?”

“顾家所求,只为家父下落!”顾禄时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执念,“拓文只有一小部分,是父亲研究的关键线索。他消失后,秘匣本身也下落不明。”他直视林鹤,一字一句道:“先生镇压墨纹如翻掌覆手,可知这墨纹源头,是否……就在那墨墟?”

雾气似乎在林鹤的脸上凝结了一瞬。他没有回答顾禄时的追问。那张灰败的脸孔重新被冰封的漠然覆盖,只有眉心几不可查地蹙紧了一下。

“拓文呢?”林鹤直接问,避开源头的真相。

“拓文原件由我贴身收藏。先生若是应诺与我同往北邙……”顾禄时话未说完。

林鹤已冷冷打断:“北邙太大,无头苍蝇只会撞进墨染的坟窝里找死。秘匣的线索……未必只在北邙。”他话音一顿,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针,猛地刺向顾禄时的心口位置。“你身上那股最早沾染的墨痕气息……那幅画!那幅让你招惹上我的古画呢?”

顾禄时瞳孔微缩!

他猛地想起!那一切噩梦的源头——《山居幽寂图》!李老五的惨死!那画中的扭曲人形!

“画……在顾府西院封存。”顾禄时急道,“先生是说,那画与秘匣、与墨墟有关?”

林鹤没有答他。他挣扎着再次站直身躯,动作缓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青铜刻刀被他收回布囊,背负在身后。他深吸了一口饱含着药力余韵的空气,那张如同死人般的脸上挤出一个冷硬的表情。

“走。”林鹤只说了一个字,率先迈开步子,脚步虚浮却无比坚定地朝着破庵的方向,朝着姑苏城的方向走去。“回你那个顾府。去看看那幅‘山居幽寂’里……究竟藏着什么‘鬼’。”

***

苏州城的繁华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再也无法渗透进顾府西院那个被严密守护起来的书房小院。

顾禄时亲自引着林鹤,在福伯惊疑不定、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再次踏入了这弥漫着悲剧气息的地方。

书房早已被清理干净。桌椅归位,地面光洁如新。只有窗棂和书案上还残留着一点难以清除的焦糊印记,以及空气里无法驱散的、混合着旧墨和淡淡焚香的死寂气息。

顾禄时打开侧厢的锁。一个特制的乌木画盒静静躺在一方铺着厚厚锦缎的矮柜上。画盒四周撒满了白色的香灰。

林鹤甚至没有触碰那画盒。他站在门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整个房间的每一寸角落,最终落定在那乌木画盒之上。他并未动用“明澈心瞳”去感知——顾禄时在碑林遭受的痛苦记忆犹新,那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只见他伸出那只苍白冰冷的手指,凌空对着画盒的位置,缓慢地移动着。指腹以极其细微的频率震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弹奏一首来自九幽的挽歌。随着他指尖的移动,空气中某些极其隐晦的、常人无法感知的波动被悄然搅动起来。

林鹤的眉头,一点点皱紧。那冰封的面容上,凝重之色越来越深。

片刻,他收回手指,看向顾禄时:“盒子封得很死。没有邪气外溢。”

“那……”顾禄时上前,亲自解开了画盒上的铜扣,掀开沉重的盒盖。

被衬板固定好的《山居幽寂图》静静地躺在锦缎之中。雨雾山岚,茅舍隐约。顾禄时修复到一半的痕迹清晰可见。

林鹤一步踏前,俯身。

这一次,他并未让顾禄时开启“明澈心瞳”。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丝一缕地拂过画面,审视着每一处笔墨的皴擦、每一个细节的过渡。他的指尖并未真正触碰画面,却仿佛有着无形的“触须”,隔空感知着那薄薄绢帛之后潜藏的维度。

顾禄时屏住呼吸。他只能靠视觉观察,看着林鹤的目光在画面靠近中间靠右的位置——也就是他修复时曾恍惚看到人形扭曲的区域——停留了许久、许久。那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凝重,又带着一丝……洞悉真相后近乎残酷的了然。

终于,林鹤直起腰。他并未说话,只是抬手,指向画面边缘处,一处极不起眼的、半掩在茅舍屋檐后的岩石阴影。

那块岩石的画法,与整个画面的淡雅恬静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用的是极其浓重凝练的焦墨,深深地点了几点,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带有尖锐棱角的奇怪符号。若不细看,很容易被当作是画师无心之笔的墨渍。

“不是画的。”林鹤低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是后来添上的。”他的指尖点向那几颗焦墨黑点,“一种极其古老、用于封镇邪秽的‘锢印’。手法精妙,但……”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刺破黑暗的寒星,直直射向那符号中心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那孔洞极其微小,若非顶尖的行家,绝难发现!且不像是老化破损,更像是……被某种极其纤细尖锐的东西从后方顶穿的!

“被人破开了。”林鹤一字一句地断言。冰冷的声音砸在地上,如同冻结的石块。“那鬼东西……就在我们脚下!”

顾禄时悚然一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画下!

林鹤的动作迅如闪电!刻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刀身并未出窍。他握住包裹着刻刀的布囊末端,以刀柄为锤!对着矮柜放置画盒的位置下方那块平整光滑的青砖地面,狠狠一点!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敲在巨石棺椁上的声音陡然炸响!

就在顾禄时脚下那片坚硬平整的青砖地面——以那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陡然浮现!不是物理性的崩裂!那些裂纹瞬间发出一种极其幽暗、深沉的乌光!如同沉睡的血管被强行激活!无数条浓稠如化不开墨汁的黑色纹路,沿着那些裂纹猛地蔓延、扭曲、勾勒!转瞬之间,一个直径足有丈许的、极其复杂繁复的巨大黑色墨纹符文,如同地狱之门上的图腾,从地底深处幽幽亮起!阴寒刺骨的墨气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地底蒸汽,疯狂地从那不断流淌变化的墨纹线条下涌出!

整个书房的地面,在这诡异的墨纹符文映照下,如同活了过来!一个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洞,正在符文下方飞速旋转凝聚!

林鹤面色凝重如铁,一只苍白冰冷的手猛地探出,如鹰爪般死死抓住了顾禄时的手臂!那力量大得惊人,手指如同五根冰铸的铁钳,刺入皮肉!

“闭紧眼睛!抱守心神!”林鹤的低吼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那‘墨韵斋’……不在画里!在画的下方!走!!!”

话音未落!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源自九幽黄泉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那旋转的墨纹黑洞中爆发出来!整个房间的光线被瞬间扭曲、吞噬!脚下的青砖地面如同冰雪般消融!

顾禄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失重!被林鹤那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可抗拒地被拖拽着,向着脚下那无尽翻滚着浓稠墨色和扭曲图案的深渊急速坠落!

福伯凄厉的呼喊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瞬间被彻底的黑暗和无穷无尽的粘稠墨浪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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