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教室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已经悄然换成了“距离高考还有112天”。
文思宁推开教室后门时,一股混合着旧书、粉笔和早餐包子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
高三(七)班的早晨总是这样,安静中藏着躁动,压抑里透着期许,她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第四排的位置,却突然想起昨天班主任宣布的座位调整。
“最后冲刺阶段,按上学期期末成绩重新排座,优带差,共同进步。”
她期末考了第五名,这意味着她的新座位在第三排正中央,老师的重点关注区域。
文思宁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向新座位走去。
她的新同桌还没到,桌上只放了一本厚厚的物理题库,封面上工整地写着“林云舟”三个字,字迹干净利落,一如本人。
早读铃声响起时,林云舟才匆匆从后门进来,他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额前碎发有些凌乱,安静地在她身旁坐下时带来一丝外面的凉气。
“早。”他低声说,没有看她,只是从书包里掏出英语课本。
“早。”文思宁回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就是她和林云舟成为同桌的第一天,2015年2月最后一个星期三。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拖堂五分钟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文思宁从抽屉里掏出那只白色MP3,悄悄塞了一只耳机到左耳,这是她哥哥淘汰的旧物,里面存了几百首歌,最近她总循环到林俊杰的《茉莉雨》。
“愁几许,关于你...”歌词在耳边萦绕,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林云舟正埋头演算着什么,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她突然觉得这句歌词莫名应景,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这道题,能帮我看看吗?”
林云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文思宁吓了一跳,慌忙扯下耳机,他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函数题,眼神平静无波。
“我看看。”
她接过练习册,注意到他的笔迹工整得不像个男生,讨论解题思路时,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但当她抬头,他又迅速看向题目。
一定是错觉,文思宁想。
林云舟是班里出了名的学习专注,怎么可能上课走神看别人?
下午物理课,老师布置了一道难题,要求同桌讨论,林云舟思路清晰,几句话就点破了关键。文思宁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个更简便的解法。
“聪明。”他轻声说,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上扬的弧度,文思宁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因为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放学时突然下起了雨,同学们挤在走廊里等雨停,文思宁翻遍书包,发现早晨匆忙间忘了带伞。
“用我的吧。”
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放在她桌上,林云舟已经收拾好书包,“我家近,跑回去就行。”
没等她拒绝,他已经转身走向后门,和几个男生一起冲进了雨幕。文思宁握着那把还带着体温的伞,愣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文思宁特意提前到教室,想把伞还给林云舟并道谢。
他却迟迟没来,直到早读铃响前五分钟才踩着点进教室。
“谢谢你的伞。”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伞放在他桌上。
林云舟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坐下开始早读。文思宁有些失落,却又不知在期待什么。
课间操时间,因为下雨改为自习。
文思宁啃着一道难解的电磁学大题,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却毫无进展。忽然,一支笔轻轻点在她正在演算的步骤上。
“这里,洛伦兹力方向错了。”林云舟不知何时侧过身来,“应该用左手定则,不是右手。”
他顺手在草稿纸空白处画出示意图,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文思宁看着他的演示,忽然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我卡了十几分钟都没发现。”她由衷感叹,然后注意到他桌上摊开的英语试卷已经写完了,“你作业都写完了?”
“嗯,早晨来得早,在食堂写完了。”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高等数学,“在看这个。”
文思宁咋舌:“大学的内容?现在看这个会不会太早?”
“有兴趣就不早。”他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眼里的光。
那一刻,文思宁忽然觉得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同桌,其实内心有着另一个丰富世界。
周五的体育课是高三学生唯一的放松时间,男生们打球,女生们三三两两散步或坐在看台上聊天,文思宁和几个女生坐在篮球场旁的长椅上,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场上奔跑的身影。
林云舟也在打球,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大喊大叫,他的动作简洁有效,传球精准。一个漂亮的假动作过人后上篮得分,引来几声喝彩。
文思宁忍不住微笑,恰好这时他回头,目光与她相遇。
只有一秒,或者更短。
他迅速转回头去,继续比赛,文思宁却莫名心跳加速,低头假装系鞋带。
“思宁,发现没,林云舟刚才往我们这边看了哦。”好友周晓萌碰碰她的肩膀,调侃道。
“看的是全场吧,又不是特定看谁。”文思宁故作镇定。
“难说哦,他刚才那个角度,分明是朝你这个方向。”另一个女生加入调侃。
“别瞎说,我们只是同桌而已。”文思宁脸有些发热,急忙转移话题,“下周摸底考,你们复习得怎么样了?”
女生们顿时哀嚎一片,顺利被引开了注意力,文思宁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望向球场。林云舟正在擦汗,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周末,文思宁照常去市图书馆自习。
那里安静,资料齐全,是备战高考的理想场所,她习惯性地走向常坐的靠窗位置,却意外发现已经有人了,林云舟正坐在那里,面前堆着几本参考书,专注地写着什么。
文思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他抬头看见她,略显惊讶,然后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
整个下午,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复习。
偶尔文思宁遇到难题皱眉,林云舟会适时推过来一张写着提示的纸条;当他起身去书架找资料时,也会自然地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她带什么。
这种默契让文思宁感到莫名的舒适。傍晚时分,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林云舟也同时起身。
“一起走吧?”他忽然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一道题该怎么解。
文思宁愣了一下,点点头。
初春的傍晚仍有凉意,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并肩走着,聊着刚刚复习的内容,讨论着摸底考可能出的题型,走到十字路口,文思宁要向左,林云舟要向右。
“下周见。”他说,站在路口等她先走。
“嗯,下周见。”文思宁走出几步,回头看他仍站在原地,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文思宁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缓缓荡开。
周日晚自习前,文思宁早早到教室,发现桌上放着一本笔记,翻开一看,是物理电磁学部分的重点整理,字迹工整,重点突出,是林云舟的字迹。
扉页上简单地写着:“补充上次讲的题型,或许对你有用。”
文思宁转头看向身旁的空座位,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小心地把笔记收好,决定明天带自己最拿手的蓝莓饼干来答谢。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如同她心中悄然滋长的无法言说的情绪。
耳畔仿佛又响起那首歌的旋律:“轻弹一首别离,还在爱你...”
文思宁摇摇头,甩开这莫名伤感的联想,低头继续刷题,高考在前,她没有多余精力思考别的事情,即使那是关于林云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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