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紫色的闪电随着雷声划过天际，冰冷的高楼泛着冷白的灯光。
哗啦啦的雨点用力地击打在水泥路上，雨水浇湿了少年及肩的长发，她打开手机，用力滑动屏幕。
她用手指擦过屏幕，可雨水川流不绝，屏幕的冷光，照在她狼狈的脸上，一双温柔的眼睛，被雨水沾湿，流下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缓缓蹲下，背后的布包因为吸水已经变得沉重，黑暗的雨夜，一辆辆汽车从她面前驶过。
她蜷缩着身体，用身体挡住黑暗的雨水，艰难地打开了地图软件。
明灭交替的屏幕，冰冷的机械音，她擦去遮挡视线的雨水，可是那模糊好像擦不去，运动鞋被雨水灌满，每跑一步都像是在泥地里挣扎。
雨水流下灌进嘴里，带着绝望的咸味。
她把鞋子脱下，抱在怀里，在城市的雨夜，借着手机的微光，光着脚在街道上奔跑。
思绪变得模糊，委屈涌上心头，凭着机械音转过最后一个街角。
一栋纯白色的双层小洋楼映入眼帘，在漆黑的雨夜，泛着暖黄的光。
她慢慢停下，走向那栋白色的建筑。
“目的地在您左侧。导航已完成。”冰冷的机械音消失后，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无尽的暴雨声，还有眼前那一点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咬了咬嘴唇，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大厅很安静，前台没有人，布置简洁又高雅。她无措地站在门口，手无意识地拧着衣角，水流淅淅沥沥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不一会就蓄成小滩。
“哒哒——”轻巧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她抬头，与楼梯上的女人对上眼，对方穿着白大褂，头发宽松地披散在身后，眉目秀气，与她对视的时候，感觉像微风拂过。
对方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走到柜台后面，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
女人穿着低跟皮鞋慢慢走过来，少年低着头，水流不断从发梢垂落。
她咬着嘴唇，有些局促不安。忽然间，干燥又温暖的毛巾包住她的头，医生自然地帮她擦拭头发。
她抬起头，用手接过毛巾。
“别着凉了。”医生收回手，望进她的眼里。
她似乎有一点失神，避开医生的目光。
弯腰取下湿透的包放在地上，从里面翻出诊断单，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浸湿，变得模糊。
“我预约了今晚的精神分析……”
少年递出诊断单，浑身湿透下像暴雨中的青竹，更显得坚韧和倔强。
“你叫什么名字？”
“晨星。”
“我姓董，你可以叫我董医生。”
医生接过单子放进口袋，“跟我来吧。”
两人走过旋转的木质楼梯，她看到自己每走一步，都在阶梯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楼上布置地很温馨，不仅有柔软的地毯，墙上画着可爱的涂鸦——兔子，老虎，甚至巧思地在墙灯下画了几只飞蛾。
她瞳孔一缩，快步走到墙边。那飞蛾画地惟妙惟肖，仿佛真的在灯前徘徊。
她颤抖着抚上墙上的飞蛾，飞蛾的触须轻轻触碰她的手，落在她手指上，又围着她盘旋。
董医生温柔地拍了怕她的肩膀，她转过头，飞蛾在她视线中消失了。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小星回过神去看，墙上根本没有飞蛾的图画。
“我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说话间，她似乎变得更加沮丧，眉眼低垂，夜风吹过，冰凉的衣服贴在皮肤下激起战栗。
活人的温度靠近，她感觉自己被搂在怀里，温暖的体温和令人放松的香气，让她不自觉地对陌生人放下心防。
她回抱住，在温暖的怀抱里，眼眶渐渐湿润，泪水滴滴落下，她埋下头，掩饰住喉咙里的呜咽。
医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心情愉悦地安慰着——她太明白怎么安抚病人了，特别是这种处于崩溃边缘的少年。
在昏暗的咨询室里，两人相对而坐，晨星窝在沙发里，她抱着枕头，身上还裹着毛毯。
医生坐在扶手沙发上，两人中间的小圆桌上放着一盏夜灯。
——昏暗的光照环境更容易拉近人的心理距离。
作为心理医生，从私心上来说，她享受这种探寻隐秘的快感。特别是——遇到心仪的猎物的时候。
她的目光扫过沙发上懵懂的少年。她直觉，这个人能带来有趣的秘密。
“最近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我总是反复做着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晨星慢慢阐述着，她观察着对面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安。
哪怕她对这个人还有戒心。不过，她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不是吗？
梦境可以反应一个人的潜意识，更何况是反复出现的梦。
“请说。”
晨星闭着眼，回忆起来。
“一片荒原，我从黑暗中醒来……这里没有太阳，没有白天。”
她开始变得恍惚，“有一只飞蛾，笨拙地扇动翅膀，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飞。”
“飞蛾？”
晨星没有理会问话，她似乎已经沉浸在故事里。
“黑暗中闪烁着一个火种，微弱又温暖。飞蛾被火光吸引，依偎在火种身边……”
夜灯泛着暖和的光，沾染上少年明亮的眼眸。她如水流淌的温润声音在深夜响起。
医生的心重重跳动一下，她前倾身子，试图看清少年眼睛里不一样的神采。
“每当火种黯淡，飞蛾就用翅膀卷起微风，点亮它。”
火种发出嘶嘶的气流声，飞蛾在火种边起舞。
少年停了下来，眼中闪着和之前不一样的光彩，仿佛又看见了什么。
一时间，咨询室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那后来呢？”
“后来……”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但很快，她的情绪从低落转向坚毅。
“然而火种终会有燃烧的一天，当火焰燃起时，飞蛾既渴望又恐惧，它卷起翅膀，企图用气流扑灭。”
夜灯的光仿佛不如少年眼里的星光明亮。
医生放轻了呼吸，“飞蛾扑火？”
“火势更大，耀眼的火光照亮荒原，所有趋光生物都在靠近。这时候飞蛾还是不愿意离开，哪怕被火光烧伤一次又一次，它一圈圈地盘旋在火焰之上”
说到这，她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离开呢？不害怕火焰的灼烧吗？”
“我看到火星将它的翅膀灼烧出几个洞”
董医生抿着嘴唇，沉思着。过了一会，她微笑着接话。
“火光又不会念旧情。”
作为心理工作者，她能看懂“飞蛾”的心理机制，它的渴望，它的悲鸣，它的无能为力，就像有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故事慢慢完整的时候，仿佛有神秘的色彩，使那只飞蛾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
作为医生，她必须与患者保持心理距离。
可她还是问，“后来呢？”
晨星吸了口气。“后来它被点燃了，在消亡的恐惧下，逃走了。”
董医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那它死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这个沉溺在故事中的少年。
“我不知道。”
少年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星光。“我听到了远处的某些存在的脚步声。”
“他们是谁？”
“或许是…追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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