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消毒喷雾接触伤口的刺痛让顾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林晚的动作笨拙却异常仔细，用那卷干净的绷带重新为她包扎肋下的伤口。
“谢……谢谢。”林晚小声说道，似乎是在感谢顾祺接受了她的帮助，也像是在为这短暂的安宁道谢。她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暴露了内心的恐惧并未远去。
“不用谢。”顾祺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拧开水瓶，又喝了一口水，干渴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林晚，你对这实验室了解多少？特别是……关于‘99号’实验体，以及刚刚那个男人。”
林晚包扎的手顿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我……我只是个数据录入员，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她怯生生地抬头看了顾祺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但……但我听说过99号，档案权限是最高级，由陈宇博士直接负责，连陆先生……都亲自过问过几次。”
“陆先生？”顾祺捕捉到这个称呼。
“就是你问的那个男人……陆衍先生。”林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本能的敬畏，“他是实验室的拥有者，但我只远远见过他几次……他很少来，但每次来，陈宇博士都会非常紧张。大家都说……他是‘新世界’的神。”
“新世界？”顾祺皱眉，想起苏云也提到过这个实验室名为“新生”。
“嗯……”林晚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实验室的全称是‘新生基因进化研究所’。失控前，一直在进行一项名为‘盖亚方舟’的计划，据说……是为了应对某种末日危机，筛选和创造新人类。”她指了指周围，“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失控了。”
盖亚方舟……新人类……末日危机……
零碎的信息在顾祺脑中拼凑，却依然迷雾重重。但陆衍的形象，在她心中愈发清晰——一个自诩为神，试图重塑世界的疯狂男人。
“那陈宇博士呢？”顾祺继续问。
提到陈宇，林晚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眼中浮现出真实的恐惧。“陈博士……他很可怕。他对实验体……没有任何怜悯。99号是他最看重的‘作品’，他绝不允许你脱离掌控的。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如果被他找到……”她没有说下去，但颤抖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从控制室另一侧传来，并非来自陆衍打开的那扇门，而是来自他们刚才进来的通道方向！那扇被顾祺锁死的阀轮门正在遭受猛烈的撞击！
“它们……它们追来了！”林晚瞬间面无血色，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
顾祺猛地站起身，肋下的伤口因这突兀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她强忍着，拉起几乎瘫软的林晚。
“走！”她当机立断，指向陆衍打开的那扇绿色通行门。不管那是陷阱还是生路，他们都别无选择。
两人踉跄着冲过控制室，顾祺伸手一推，那扇密封门顺畅滑开。门后是一条更加宽阔、似乎曾是主要运输通道的走廊，两侧可以看到一些标着编号的实验室和仓库。
她们刚踏入通道，身后就传来了阀轮门被彻底撞开的轰隆巨响，以及怪物特有的低沉咆哮。
“快！”顾祺拉着林晚，沿着通道向前奔跑。
通道并非畅通无阻，几处地方有坍塌的障碍，她们不得不费力攀爬或绕行。顾祺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缓慢恢复，但距离完全掌控还差得远。精神念力依旧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驱使。
在一次翻越一堆倒塌的货箱时，林晚体力不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这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吼！”
侧前方一个原本半掩着的仓库门猛地被撞开，一道迅捷的黑影带着腥风扑了出来！那是一只类似猎豹形态的变异体，流线型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爪牙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直取落在后面的林晚！
顾祺瞳孔一缩，想要回身救援，但距离和伤势让她慢了半拍！
眼看林晚就要命丧爪下——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通道！
一枚特制的子弹精准地命中变异猎豹的肩胛，强大的动能不仅打断了它的扑击，甚至将它整个身体打得翻滚出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顾祺和林晚同时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在通道前方一个高处的维修平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破损但依旧能看出原本制式的安保制服，脸上带着风霜和血迹，眼神锐利如鹰，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
男人利落地从数米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落地沉稳无声。他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那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变异猎豹，补上一枪结果了它，然后才将目光投向顾祺和林晚。
他的目光在顾祺染血的实验袍和手中的金属管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最后落在林晚身上时，稍微缓和了一些。
“林晚？你还活着？”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硬朗。
“雷……雷队长！”林晚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我！这位是……是顾祺，是她救了我！”
雷烈，实验室安保小队队长，前特种兵。顾祺从林晚之前的碎片化描述中知道这个人，据说在失控初期，他曾试图组织抵抗，但失败了。
雷烈的目光再次回到顾祺身上，更加锐利：“顾祺？我没在工作人员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他的视线落在她肋下的绷带上，以及她即使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梁，“而且，普通人可没法在这种地方活下来，还带着伤。”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顾祺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和实战经验，这是个不好糊弄的角色。
“我是99号实验体。”顾祺直接摊牌，没有任何迂回。在这种环境下，坦诚或许比隐瞒更能获取有限的信任，尤其是在陆衍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的此刻。
雷烈的瞳孔猛地收缩，握枪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体微微绷起，进入了更高级别的戒备状态。“99号……那个‘完美作品’？”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
“如果‘完美’指的是被泡在罐子里，然后被扔进这种地狱自生自灭，那就算是吧。”顾祺的语气带着嘲讽，她迎上雷烈审视的目光，“我现在只想活下去，离开这里。至于你信不信，随你。”
通道内气氛瞬间紧绷。
林晚看看顾祺，又看看雷烈，焦急地想要开口缓和气氛。
就在这时，整个通道的灯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所有的应急灯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音！
一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尚能工作的广播系统，回荡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警告：A-07区域检测到高能量未授权个体——99号。执行清除协议。重复，执行清除协议。】
【警告：检测到安保权限个体——雷烈，身份冲突。建议隔离处置。】
【警告：数据流非正常接入……权限覆写中……清除协议……暂……缓……】
广播里的电子音出现了明显的干扰和卡顿，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正在争夺控制权。
雷烈脸色剧变，猛地抬头看向四周的监控探头。
顾祺则心中一凛。清除协议……是陈宇？还是实验室的自动防御系统？而后面那个“权限覆写”、“暂缓”……是陆衍吗？
他在看着。他一直在看着。
并且，再次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方式，介入了她的命运。
顾祺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睛。
这场由他开启的游戏，似乎因为他一次次不经意的“插手”，而变得更加复杂和……耐人寻味了。
她看向脸色凝重的雷烈，以及吓得瑟瑟发抖却紧紧靠在她身边的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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