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关于教堂草药样本的鉴定报告，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专案组已然紧绷的神经上又激起新的涟漪。
结果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某种诡异的合理之中。
那些干燥的草本植物碎屑，并非寻常中药铺的药材，而是几种在岭南民间偏方和某些古老习俗中常见的植物：雷公根、桃枝、朱砂根（注意：此为虚构植物，勿与现实对应）、以及少量经过特殊炮制的艾草。这些植物常被赋予“驱邪”、“避煞”、“净化”的象征意义。
“尤其是这种‘朱砂根’，”法医老郑指着成分分析报告，眉头紧锁，“现在很少见了，据说老一辈有些地方会用它的根茎研磨混合其他东西，用来……在一些不吉利的场合‘画符’或者‘洒净’。”
结合教堂那个扭曲的“祭坛”和墙上的符号，李建军的行为模式越发清晰——他并非单纯的杀戮，而是在进行一套他自己深信不疑的、扭曲而恐怖的“净化仪式”。那些受害者，在他疯狂的认知里，或许是被选中的“不洁”之物，需要通过这种残忍的方式被“清理”。
而那个红色的平安结，可能既是标记，也是他进行这种“交换”或“赎罪”仪式的一部分。
“所以他从受害者身边拿走旧的平安结，留下自己的？或者反过来？”小陈感到一阵恶寒。
“都有可能。关键在于他的‘标准’是什么？他如何选择目标？”萧清然盯着白板上五位受害者的照片，“她们之间，除了可能都与周老太的平安结有关联外，一定还有一个共同点，符合他那种扭曲逻辑的‘不洁’定义。”
调查方向再次调整，开始深入挖掘五位受害者的背景细节，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在特定偏执视角下会被视为“瑕疵”或“罪孽”的特征——比如是否经历过流产、是否有某些特殊的身体特征或胎记、是否从事过某些在保守观念里不被接受的职业、甚至是否在某些特定时间出生等等。
这是一个极其繁琐且可能徒劳的工作，但却是目前唯一的路径。
与此同时，对李建军社会关系的回溯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时间线被拉长到二十年前，调查人员开始走访他曾经就读的技校（他中途辍学）、短暂工作过的中药铺、以及所有能找到的旧日邻居。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李建军本身就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很多人对他的印象早已模糊。调查进展甚微。
就在案情再次陷入胶着时，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这天傍晚，陆莞刚刚结束在美院的课程，正准备回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她撑开伞，走向校门外相对僻静的公车站台。
一辆黑色的旧轿车无声无息地从她身边缓缓驶过，车速很慢。陆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她并未在意，继续低头看着路面水洼里的倒影。
那辆车却在驶出十几米后，突然停了下来。刹车灯亮起，在灰蒙蒙的雨雾中显得有些刺眼。
陆莞的心莫名一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背爬升。她停下脚步，握紧了伞柄。
轿车停了几秒，没有动静，仿佛只是临时停车。然后，毫无征兆地，它又突然启动，加速，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像幻觉。
陆莞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雨水打湿了她的鞋面也浑然不觉。她说不清那瞬间的恐惧从何而来，那辆车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但那种停滞和注视感，却让她毛骨悚然。
她立刻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拨给萧清然。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她又犹豫了。
该说什么？一辆车停了一下？这算什么事？萧清然现在正被巨大的压力笼罩着，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恐慌，会不会显得很可笑？会不会打扰她？
最终，她收起了手机，快步走到人多一些的主干道，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里，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那个雨衣推车人的模糊身影，教堂里扭曲的符号，还有刚才那辆诡异的黑色轿车……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萧清然接到了交通部门反馈的一条信息。
在对李建军生前活动区域进行大规模视频回溯时，一个路口的监控捕捉到一个模糊的镜头：在李建军死亡前一天，曾有一辆黑色的老款桑塔纳轿车，在他捡废品时常去的区域附近短暂停留过。车窗深色，看不清司机。车辆牌照被泥水大面积遮挡，无法完全识别，但其中一个数字“3”和末尾字母“E”依稀可辨。
由于该车辆停留时间短，且当时并未与李建军发生直接接触，这条信息起初被归类为低优先级。直到调查范围扩大，才被重新注意到。
萧清然看着监控截图里那辆模糊的黑色轿车，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立刻追查这辆车！所有符合老款桑塔纳、牌照含数字‘3’和尾字母‘E’的车辆，进行全市范围内筛查！重点排查李建军活动区域以及……五位受害者最后出现地点周边！”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辆车，或许就是连接李建军和那个真正幽灵的关键！
而就在命令下达后不久，她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莞发来的短信。
「萧警官，抱歉打扰。刚才在校门口等车时，看到一辆黑色的旧轿车，停了一下又开走了，感觉有点奇怪……可能是我多心了。你忙吧。」
短信的语气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但萧清然的心却猛地一沉。
黑色的旧轿车？
她立刻将交通监控截图和陆莞的短信联系了起来。
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那不是巧合。
那个幽灵，他的目光，或许已经从过去的阴影和现在的猎物身上，稍稍偏移，落在了那个唯一能穿透迷雾、用画笔捕捉真相的温柔身影上。
“小陈！”萧清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立刻安排两个人，便衣，轮流暗中保护陆莞老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不要让她发现！”
她不能让陆莞成为下一个目标。
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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