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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柳腰肢初试风,玉颜犹带旧庭松

暮春时节,汴京城里柳絮如雪,纷纷扬扬,落满了城南何府那朱漆大门的石狮子肩头。午后暖阳斜斜照进正厅,紫檀木雕花椅上,何家老爷何承宗面色沉肃,端着一盏早已凉透的建窑兔毫盏,目光沉沉地落在下首站着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正是何府二公子,何兰旌。他不过一十六岁年纪,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间流光溢彩,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骄纵与漫不经心,恰似“桃花眼映春山眉,一点灵犀万种痴”。此刻他虽垂手侍立,却并不十分恭谨,那身湖蓝色织锦直裰衬得他身姿挺拔,亦难掩骨子里透出的疏懒气息。

“啪”一声轻响,何承宗将茶盏重重顿在身旁的黄花梨小几上,茶水溅出几点。

“老二!”何老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在空旷厅堂里激起回响,“你自己说说,开年至今,你在乡校里待过几日?那西郊的马场、金明池的画舫,倒是你的常驻之地了!整日里呼朋引伴,走马章台,可有半分将圣贤书、将何家祖业放在心头?”

何兰旌眼睫微抬,飞快地扫了父亲一眼,复又垂下,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露出一丝浑不在意的神情。他尚未答话,何承宗已接着斥道:

“你兄长在应天书院,日夜苦读,求的是蟾宫折桂,光耀门楣!你呢?整日厮混,只知斗鸡走狗!再这般浪荡下去,莫说功名无望,便是做个守成的庸人都难!我看你也不必再去那乡校虚度光阴了——”

何兰旌心头一跳,终于抬眼看向父亲。何承宗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趁早收了心,明日便去南城铺子里,跟着老掌柜学看账本!何家的基业,总不能败在你手里!”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得何兰旌那点散漫劲儿瞬间去了大半。去铺子里打算盘、看账本?整日对着那些枯燥的数目字,还有老掌柜那张刻板的脸?这简直比关他禁闭还要难受百倍!他脸色微微发白,正要开口辩解。

何承宗却话锋一转,语气更冷:“还有,你身边那几个只会撺掇着你胡闹的小厮,一个不留,即刻都给我打发了出去!”

此言一出,何兰旌更是心头一紧。那几个小厮虽算不得什么贴心人,但惯会逢迎他的心意,陪他吃喝玩乐,少了这些帮闲,日子岂不更是索然无味?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你也不必假托没人伺候,”何承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止住他话头,面色依旧冷峻,眼神却缓了一缓,“你祖母院里,原有个家生的小子,叫墨竹的。这孩子自小在后宅长大,跟着老夫人,性子是极安静妥帖的,人也伶俐,识文断字,比你院里那些乌眉皂眼、只知挑唆主子行乐的东西强上百倍!老夫人前日也提过,他如今大了,再留在内院不合规矩。我已做主,就让他跟着你,权当个书童,顺带……也提点着你些,收收你那野马似的性子!”

“墨竹?”何兰旌微微一怔,随即,一丝隐秘的亮光倏地掠过他那双桃花眼深处。墨竹……这名字他记得。模糊的记忆里,祖母暖阁中,似乎有一个安静伶俐的小小身影。

他偶尔进去请安,只记得那孩子生得极是白净,垂手侍立在祖母榻边,低眉顺眼,像一株初生的新竹,安安静静,不惹尘埃。祖母常夸他心细,口齿也清楚,念起信来抑扬顿挫,极是好听。只记得他有一双黑白分明、沉静如水的眼睛。

竟是他么?何兰旌心头那点被父亲训斥的郁躁和不快,竟奇异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冲散了大半。比起父亲严厉的面孔和去铺子打算盘的可怕前景,收一个“安静伶俐”又生得顺眼的书童,简直是枯木逢春。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这样一个小人儿,自小养在深闺妇人之手,想必规矩极严,性情也柔顺。哪怕他是父亲的眼线,自己只需略施手段,哄得他开心,还怕他不乖乖听话?也比原先那几个粗蠢、只知撺掇自己玩乐会钞的跟班强上太多。再者,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读书课业上,还怕没个罚抄代笔的?多少也能搪塞过去几分。

念头转到这里,何兰旌脸上那点委屈和抗拒瞬间化作了春风拂面。他眉眼一弯,那点骄纵的亮色又浮了上来,朝着何承宗便是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与雀跃: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儿子先前糊涂,让父亲忧心了。墨竹……儿子记得,确是个极妥当的人。有他在身边规劝着,儿子定当洗心革面,用心向学,不敢再辜负父亲期望!”

他这变脸的速度和突如其来的恭顺,倒让何承宗一时有些愕然。何老爷狐疑地打量了儿子几眼,见他神色恳切,不似作伪,紧绷的脸色终究缓了几分,只沉声叮嘱道:“你既知好歹,便好自为之!若再让我知晓你带着墨竹胡闹,两罪并罚,绝不轻饶!去吧!”

“是!儿子告退!”何兰旌又是一揖,转身时,那湖蓝色的袍角带起一阵轻快的风,步履间已全然不见方才的颓丧,倒似卸下了千斤重担,只觉前程一片柳暗花明。

去铺子?那必是父亲吓唬自己的。有了墨竹这块“挡箭牌”,自己那快活日子,想必还能继续逍遥下去。

次日近午,春阳透过雕花窗棂,在何兰旌那间陈设奢华却凌乱不堪的书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书籍胡乱堆在案几一角,砚台干涸,笔洗里水已浑浊,几支上好的紫毫笔随意丢在沾了墨迹的宣纸上,地上还散落着几枚羊拐子和一个彩绘的鞠球,处处透着主人的漫不经心。

何兰旌歪在一张铺了锦绣坐垫的宽大圈椅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架在书案边缘,鞋尖上沾着不知哪里蹭来的泥点。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目光时不时飘向洞开的书房门口,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终于,门外传来轻而稳的脚步声。何兰旌立刻收回腿,正了正衣襟,摆出一副主子的矜持模样,只是那微微前倾的身体和发亮的眼神,泄露了他真实的好奇。

管家何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少年。

“二爷,墨竹带来了。”

何忠侧身让开,那少年便完全落入了何兰旌的眼中。

一身半旧的靛青色棉布直裰,浆洗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褶皱。个头不算高,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却站得秀挺如竹。他低垂着眼帘,规规矩矩地走进来,在书案前三步远处停下,深深揖了下去。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浸润在规矩里养成的恭谨,却无半分卑微瑟缩之态。

“墨竹给二爷请安。”声音清润,不高不低,如同玉石相击,在这春日慵懒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悦耳。

何兰旌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逡巡。先是那低垂的、线条柔和的侧脸,皮肤细腻白皙,果真如记忆中一般无二。接着是那截从靛青领口露出的脖颈,修长而优美,像初生的天鹅。他心中暗自满意,比起先前那些粗鄙小厮,眼前这株“墨竹”,果然顺眼百倍,单是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抬起头来。”何兰旌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丝主子的威仪。

墨竹依言缓缓抬头。

刹那间,何兰旌只觉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眼前的眉眼,彻底驱散了儿时模糊的印象。眉是远山含黛,眼是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淡绯。尤其那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似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是平静地迎视着何兰旌审视的目光,眼神里既无畏惧,也无谄媚,只有一种近乎疏离的专注与恭顺。

“新柳腰肢初试风,玉颜犹带旧庭松。”何兰旌心头莫名地就跳出这么一句,祖母院里的旧庭松影,似乎真的烙印在了这少年沉静的气质里。

“果然是你。”何兰旌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点矜持很快被熟悉的纨绔气息取代。他放松身体,重新歪回圈椅里,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忠叔,这里没你的事了。”

何忠应声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二人。

何兰旌的目光更加放肆,毫不掩饰地在墨竹身上流连。墨竹依旧安静地站着,眼睫低垂。

“听说你识文断字?”何兰旌随手拿起案上一本翻得卷了边的《花间集》,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二爷,为老夫人抄经时,略认得几个字。”墨竹的声音依旧平稳。

“哦?那正好。”何兰旌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将手中的《花间集》往案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伸了个懒腰,指着书案上狼藉的笔墨纸砚,“喏,把这些都收拾干净。本少爷今日心情不错,打算练练字。”他故意顿了顿,拖长了调子,“先给爷研墨吧,要浓淡适中,最是考验功夫。”

“是。”墨竹应了一声,步履无声地走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他先是极其利落地将那些散乱的笔、污了的纸、羊拐子和鞠球一一归置,动作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做过千百遍。转眼间,原本狼藉的桌面便清出一片可供书写的空间,铺上宣纸,摆起一方上好的端砚、一块墨锭和一只青瓷水盂。

何兰旌斜倚在圈椅中,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动作。墨竹正取过水盂,往砚池中注入少许清水。他左手轻按砚台边缘,右手三指拈起那块沉甸甸的松烟墨锭。

研墨本是寻常事,然而墨竹做来,却有种难言的韵律。他腕骨微凸,手指纤长有力,稳稳地执住墨锭,沿着砚池内壁,不快不慢地打着圈儿研磨。那墨锭与砚石摩擦,发出均匀而低沉的“沙沙”声,竟似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那靛青色的棉布袖口,微微卷起了一小截。何兰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落在他动作的手腕上。

莹白如玉,线条流畅,肌肤细腻得看不见一丝纹理,在窗外斜射进来的春光里,竟泛着一层朦胧柔腻的光泽。那颜色,温润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新琢,又比玉多了一分活生生的、温热的细腻。何兰旌见过无数金玉珍宝,此刻却觉得,这截偶然露出的手腕,竟比他所见的任何一块美玉都要晃眼,都要勾人心魄。

书房里很静,只有墨锭摩擦砚台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那截手腕在何兰旌眼前晃动,像一块投入心湖的暖玉,激起圈圈无声的涟漪。他喉头莫名有些发紧,一股燥热顺着脊背悄然爬升。鬼使神差地,他坐直了身体,手肘看似无意地往书案边缘一靠。

“哎哟!”他轻呼一声,手肘“恰好”撞上了墨竹正在研磨的砚台边缘。

那方沉实的端砚猛地一晃,砚池中刚刚研开墨汁登时泼溅出来。乌黑的墨点如同骤雨般,大部分洒在刚刚铺开的上好熟宣上,瞬间污了好大一片,更有几滴,不偏不倚,溅在了墨竹的手腕内侧,也溅了几点在何兰旌自己搭在案边的衣袖上。

“二爷当心!”墨竹动作极快,几乎在砚台晃动的瞬间便已稳住它。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被污损的宣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何兰旌却像是没听见,也浑不在意自己污了的衣袖。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墨竹沾了墨汁的手腕上——那几点浓黑的墨迹,如同雪地里落下的寒鸦爪痕,衬得那周围的肌肤愈发白得刺目,白得勾魂。

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烧得何兰旌口干舌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前倾,右手如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墨竹正要缩回去擦拭的手腕。

指尖触及的肌肤细腻微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韧弹性。那触感如同上好的丝缎裹着暖玉,瞬间点燃了何兰旌掌心的火焰,沿着手臂一路灼烧到心口。他从未想过,这腕子握在手中,竟能这般……**蚀骨?

“急什么?”何兰旌的声音低沉下去,桃花眼里漾起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墨竹瞬间抬起的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他带着侵略性的身影,那层沉静水雾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破,一丝惊愕和压抑的愠怒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眼神,非但没有让何兰旌退缩,反而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那股征服欲。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将那沾着墨汁的纤细手腕牢牢禁锢在自己掌心,不容挣脱。另一只手则伸出食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着墨竹被墨汁沾染的指尖,就往砚池里那浓稠未干的墨汁里重重按了下去。

墨竹的指尖瞬间没入冰凉粘稠的墨液,他微微一转手腕,却没能脱开。

“纸污了算什么?”何兰旌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墨竹骤然绷紧的侧脸上。他盯着墨竹被迫染得乌黑的指尖,笑容越发肆无忌惮,“来,爷今儿个兴致好,教你写几个字儿……”

他攥着墨竹的手腕,强硬地将他沾满墨汁的食指提起,悬在那张被污了大半、却尚余一片空白的熟宣上方。墨汁顺着指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更深的黑。

何兰旌微微侧过脸,嘴唇几乎要贴上墨竹近在咫尺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那小巧的耳垂,一字一顿,清晰地念出强拉着他涂划的字迹:

“……鱼、水、之、欢。”

墨竹的身体猛地一僵,那一直强撑的平静片片碎裂。何兰旌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凉的手指在他的钳制下,微微颤抖起来。怒火混合着屈辱,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汹涌燃烧。他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不知是气还是羞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颈侧。

然而,出乎何兰旌意料的是,那汹涌的怒意只在墨竹眼中翻腾了一瞬,竟被他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那层水雾仿佛又重新聚拢,覆盖了底下的波澜,只是比之前更深,更冷。

何兰旌正诧异于他的克制,心中那股邪火却烧得更旺,正欲再进一步逼迫——

变故陡生!

被何兰旌死死攥住手腕的墨竹,那只沾满浓墨的右手,毫无征兆地、极其迅疾地屈起,紧接着,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猛地向上一挣。

动作快如闪电,何兰旌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乌光一闪,指尖微凉,一股浓郁而奇特的墨香瞬间在鼻端炸开。

何兰旌只觉自己唇上一片冰凉粘腻,那沾饱了浓墨的、属于墨竹的食指指尖,竟狠狠抹过了他的下唇。力道不轻,带着一种近乎报复的狠劲,墨汁瞬间便染黑了他淡色的唇瓣,甚至有些许顺着唇缝渗入口中,沾染在齿列上。

“二爷,”墨竹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清润的调子,却仿佛淬了冰。他那双恢复了沉静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直直地看进何兰旌因震惊而瞬间睁大的桃花眼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唇染墨污的狼狈模样。

墨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却又带着某种奇异挑衅的弧度:

“墨……应当是这么用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窗外不知何处,一只春鸟被惊起,“扑棱棱”地振翅飞过,留下一串清脆又突兀的啼鸣,猛地刺破了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何兰旌彻底僵住了。

浓郁沉厚的墨香霸道地钻入鼻腔,更诡异的是,那点墨汁随着他无意识的、惊愕的微张唇瓣,终于渗入舌尖时——预想中松烟墨的苦涩并未如期而至。

竟有一丝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甜?

那甜味极淡,转瞬即逝,却像一枚细小的钩子,带着冰凉的墨意,猝不及防地探入心湖深处,搅起一片滚烫的涟漪。

他尝到了。

那墨,莫非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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