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静云宗主殿内灯火通明。
谢无咎坐在窗边的书案后的木椅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经书。
他身着一袭墨色镶金边的长袍,领口与袖口绣着暗青色的云纹,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玉佩温润生光,发间束着一只墨玉簪,几缕发丝垂落在案上。
谢无咎样貌生得俊逸,五官分明而立体,周身透着一股沉稳与疏离感,唯有垂眸看书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才添了几分柔和。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谢无咎并未抬眼,一团白色身影从敞开的窗棂跳了进来,径直走向他,自然的跃进怀中。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眸色琥珀,耳尖染着一抹霞色。
它熟练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起,伸出舌头舔舐着自己的毛发,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时不时蹭一蹭谢无咎的手臂。
三百年前谢无咎下山历练,碰见奄奄一息的槐序,那时她灵气溃散,几乎只剩一口气,不忍心看她自生自灭,便破例将她带回静云宗,对外称是捡来的灵宠,几百年来日日以灵力温养,竟真救回了这条小命。
她亦成了这静云宗唯一能打破谢无咎独处宁静的存在,为这清冷的宗门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槐序突然瞥见谢无咎腰间的玉佩无风自动,微微泛着红光:“小谢,你的玉佩怎么在亮光?”栖序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从那团白色身影中传出,清亮如少女。
谢无咎低头看向腰间,原本沉静的眼神骤然一凝,这枚玉佩被他以精血渡入灵力,与之成对的另一枚,被他赠予了丞相之子沈珩。若沈珩有了危险,玉佩便会泛起红光。
“不好,小珩出事了。”谢无咎抱着槐序,迅速起身,将她轻轻放至书案上,拿起挂在椅背的墨色长剑。剑名云隐,剑身冰凉,泛着凛冽的寒光,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
槐序听到沈珩出事,立刻收起了慵懒姿态,自案上一跃而下,落地时白光一闪,已化作一名少女。
她身穿一件亮橙色的交领短襦,领口和袖口用翠绿丝线绣着灵动的狐尾纹,下身裙摆层层叠叠,透着鲜活的灵气,脚上踩着一双绣着粉白桃花的锦靴。
她的长发用一根橙红相间的发带松松束起,余下的发丝披散在肩头,颈间带着一串珍珠项链,颗颗泛着柔光,只是其中几颗却黯淡无光,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盛满了关切:“那我们快去找他。”
谢无咎指尖掐诀,周身瞬间萦绕起淡蓝色灵力,墨色衣袍随着瞬移前的空间波动微微扬起。身影在灵力光晕中骤然虚化,下一秒已彻底消失在屋内,只余下一缕带着剑鞘寒气的白雾,在书案旁缓缓消散。
槐序见状,立刻催动灵力,琥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灵光,脚下浮现出淡粉色的狐纹法阵。
她足尖轻点法阵中心,身形如被无形之力牵引,瞬间撕裂眼前的空气,紧随谢无咎的气息瞬移而去,只留下满地尚未完全褪去的灵光,与窗外渐沉的暮色相映。
两人的瞬移轨迹在空中留下两道短暂的灵力残影,一前一后朝着城郊方向掠去,连带着风声都似被这急促的法术劈开,透着几分迫在眉睫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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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郊外的官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
“珩儿,你早也过了冠礼,前几日张夫人邀我赴宴,特意引见她家小女,我看那姑娘与你年岁相当,人也知书达理,有意让你二人结识,不如…”
沈珩抬手揉了揉额角,阻止沈夫人继续说下去:“母亲,我尚无成家之念,何苦耽误人家?这事莫要再提了。”他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指尖无意地摩挲着腰间那枚玉佩。
沈夫人看着他清瘦的侧脸,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死心,是不是?莫非是惦记那个修仙之人?”
沈珩垂下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喉结动了动,额前碎发垂下,遮不住骤然苍白的脸色,他抬眸望向窗外。
“停车。”
待马车停稳,他转身对沈夫人行礼:“母亲,这种话以后千万别再提了,若被有心人听去,徒生事端,我见这离灵鹫寺不远,您先去上香,我步行散心,随后就到。”说罢不等回应便掀帘下车。
“这孩子!”沈夫人气得瞪眼,看着窗外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终究无奈摆手:“罢了,由他去,走吧。”
沈珩沿着小径缓步而行,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走的这条路格外漫长,周围树木疯长,浓密树冠几乎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寂静,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不由加快脚步。
“不该啊,这条路走过许多次,怎会迷路呢?”他小声嘀咕着:“总不会是撞邪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顿住脚步。前方不远处,一个女子斜倚在老树下,身形狼狈,头发被风吹的散乱,赭石色短襦的袖口被划开一道长口,露出的小臂用布胡乱缠住,布上洇开的暗红血迹已有些发黑。
她垂着眼,唇瓣抿成苍白的一线,呼吸轻浅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意。
沈珩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缓步靠近:“姑娘,可需要帮助?”
那女子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惨白的脸,目光涣散,声音带着迟疑:“这位公子,不必管我…天色渐暗,你还是快些离开。”
沈珩见她伤势严重,终是硬不下心,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愈露膏,小心翼翼上前,那女子从方才便一直盯着他,嘴里嗫嚅着听不清的碎语。
沈珩听不清,却觉得越靠近,浑身上下越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眷恋的望着眼前人,就在距她三步之遥时,沈珩终于听清那梦呓般的话语:“云谏,是你回来了吗?”
下一秒,女子神情变得阴狠,她猛地暴起,受伤的手臂竟快如闪电般抓向沈珩咽喉,幸而沈珩一直心存警惕,急退两步避开一击,却不慎被石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疼痛。
那女子缓缓站直,随意拍去身上尘土,丝毫见不出是受了伤的。
她盯着沈珩,眼中翻涌着疯狂与怨恨:“你这薄情郎,可知我苦等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沈珩尚未消化这剧变,只见树妖一挥手,地面瞬间裂开细缝,下一秒,数条黝黑藤蔓破土而出,带起腥风扑向他面门,他狼狈翻身避开,从怀中掏出最后几张符箓掷出。
金光闪过,袭来的藤蔓应声而断,墨绿色汁液溅落之处草木枯焦。
另一边,谢无咎与槐序已现身于灵鹫山边缘。尚未站稳,谢无咎便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诡异气息,并非单纯的妖气,更像是一种……被精心布置过的迷障。”
“此处气息不对。”谢无咎低声警示,同时运转灵力扩展感知。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山林,树木郁郁葱葱,却在某些角度,隐隐透着不协调的扭曲感。
栖序也皱起了眉头,指尖轻点空中某处,触感滞涩异常:“有层看不见的网搅乱了灵气……是幻阵!”
谢无咎颔首,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簪。这玉簪并非凡物,乃是静云宗传承下来的一件古宝,名为破妄簪,虽不具备强大的攻伐之力,却能在一定范围内勘破虚妄,显露出真实景象。
他将破妄簪握在手中,缓缓注入灵力。玉簪顿时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随着白光所及,周围那看似正常的山林开始出现变化,一些原本清晰的树木轮廓变得模糊,地面上隐约浮现出复杂的符文纹路,如同活物般在蠕动。
“这幻阵是想将闯入者困在其中,迷失方向。”谢无咎沉声道:“而且,它似乎还在不断汲取周围的灵气,变得越来越强。”
栖序看着那些扭曲的景象,心中越发不安:“小珩会不会就困在这幻阵里?我们得赶紧找到他。”
“先跟着妖气走。”说着,谢无咎收敛周身灵力,与槐序小心走在山林间。目光扫过四周景象,眉头紧蹙,他伸手抚上腰间的玉佩,目光看向头顶参天树木,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槐序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叶气息,还夹杂着越来越浓的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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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阵中心,沈珩已退到绝境。符箓耗尽,沈珩看着断裂的藤蔓渐渐愈合,在空中挥舞,表面渗出墨绿色汁液,又向他袭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左手手臂不知在何时被划伤,正往外冒血珠,带着点沉沉的墨色。
他的手抚上腰间的短剑,正要拼死一搏,却见那些藤蔓被挡下,向四周散开。
一道橙影倏然闪现:“这树妖设下了幻阵…小珩,你受伤了!”槐序凌空挥袖,用指尖凝出细碎的粉紫色火焰,化作漫天流萤撞上藤蔓,爆开炫目光芒。
树妖措不及防被火焰触及,动作一滞,眼中闪过片刻恍惚,仿佛被拖入某个痛苦回忆。
“不过是个百年修为的小妖,也敢抢我的人?”槐序的行为惹怒了树妖,她操控着藤蔓再一次向他们袭去,只是比刚刚的更加凶猛。
槐序自知打不过树妖,朝沈珩喊道:“小珩,快跑!”
寒光乍现。青色灵光缠绕住藤蔓,直直冲向树妖,树妖及时切断藤蔓,被灵光缠住的藤蔓树枝瞬间粉碎,墨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气息。
“无咎,你来了!”沈珩望见那道熟悉身影,心中欢喜。
谢无咎旋身落在二人身旁,目光扫过沈珩流血的手臂,眼神一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破了她的幻阵。”
“在我的幻阵里,能逃到哪去?”树妖垂眸轻笑,落在一根冲天而起的粗壮树枝上,彻底堵死去路。她目光在谢无咎与沈珩之间流转,忽然露出困惑又狂热的神情。
“云谏…你们谁才是云谏?”
“不过既然来了,那不如一起留下陪我吧。”
云谏?槐序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忆起方才火焰触及树妖时,窥见的那段被深深埋藏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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