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周五晚上九点毫无预兆地倾泻,像有人把整片天空撕下来拧成湿布。
附中顶楼的铁门被风撞得哐当作响,
路灯的光穿过雨幕,在地面投下颤抖的银色圆斑。
江赎站在护栏前,手指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编辑好的短信——
收件人:江添。
内容只有六个字:
“对不起,我走了。”
他按下发送,
指尖却没有按下确认,
像被雨水冻住。
风把校服外套吹得鼓起,
像一面即将破裂的帆。
那件外套是去年冬天发的,
深蓝底色,左胸绣着附中校徽,
右袖口还留着母亲缝补过的一道线迹。
母亲走后,江赎再没穿过它,
却一直把它挂在床头的椅背上,
像挂一段不肯褪色的记忆。
今晚,他把外套披在身上,
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只觉得空——
空得像一只被掏空的鸟巢。
短信还未发出,
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盛望第一个冲上来,
雨水顺着他的刘海往下滴,
像无数透明的泪。
他一把抓住江赎的手腕,
声音被雨撕得七零八落:
“别动!”
紧接着,江添、高天扬、宋思锐、赵曦……
所有人都来了,
像一支被暴雨召集的救援队。
盛望伸手去拉江赎,
指尖却只碰到外套的衣角。
江赎后退一步,
外套从肩上滑落,
像一只被风吹走的鸟,
轻飘飘地落在积水里。
雨水立刻浸透布料,
校徽上的金线被泡得发暗,
像一段褪色的荣誉。
盛望弯腰去捡,
手指却僵在半空——
他第一次发现,
这件外套原来这么轻,
轻得几乎没有任何重量。
众人围成半圆,
把空外套围在中间。
江添蹲下,
把外套拎起来,
雨水顺着袖口往下滴,
在地面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他抬头看江赎,
声音低却坚定:
“衣服可以空,
人不能空。”
江赎的睫毛颤了颤,
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像无数细小的泪。
江添把外套抖开,
披在江赎肩上,
动作轻得像在安放一只易碎的鸟。
盛望从背后抱住江赎,
手臂勒得发紧,
像要把所有温度都传过去。
高天扬把伞举高,
挡住头顶的暴雨,
像撑起一片小小的晴空。
空外套被重新披上,
却不再空——
它被四双手、四颗心同时填满。
暴雨在凌晨一点突然停了,
像被谁猛地关掉了水龙头。
东边的天空泛起淡青色,
像一块被水洗过的布。
众人坐在顶楼边缘,
脚边是被雨水浸透的外套,
像一面被重新展开的旗。
江赎低头,
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
像把一段疼痛的记忆重新收藏。
他轻声说:
“衣服空了,
但我满了。”
第二天清晨,
江赎把外套洗净,
挂在宿舍阳台。
阳光照在湿布料上,
校徽上的金线重新亮起,
像一段被重新点燃的荣誉。
他把外套折成小小方块,
塞进抽屉最深处,
像把一段无法言说的夜晚折进掌心。
偶尔,他会拿出来闻一闻,
雨水的味道已经散去,
只剩下淡淡的皂香,
像母亲最后一次拥抱他的味道。
后来,每当附中广播响起暴雨预警,
那件空外套就会被学生悄悄称为“救赎外套”。
而江赎知道,
那个雨夜,
空的不只是外套,
还有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填不满的心。
如今,
空外套被重新填满,
像一段被重新缝好的记忆,
像一颗被重新点亮的心。
某个晴朗的午后,
江赎把外套重新穿在身上,
阳光照在左胸的校徽上,
像照在一面小小的镜子。
他抬头,
看见天空蓝得不可思议,
像那个雨夜之后,
他第一次相信——
空外套可以重新被填满,
空的心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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